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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团长,夫人昨天上了部队的车离开后就没回,难道不是您安排的?”

发布日期:2025-04-13 18:32    点击次数:66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1986年4月21日,辽北军区。

林冉拎着一袋子新鲜蔬菜,刚踏进家属大院,院里的嫂子们立刻停止了闲聊。

她装作没看见,只是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她走远了几步,身后的议论声又渐渐响了起来。

“瞧见没,她还买了肉呢,她做的菜陆团长敢吃吗?”

“可不是嘛,整天和死人打交道,家里的事也不管,除了一张脸,她还有什么?”

“结婚三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说不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林冉低垂着眼睛,加快了脚步。

她是法医,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避讳这个职业。

因此,大院里的嫂子们总是对她敬而远之,每次见到她都要指指点点,甚至她没有孩子也被归咎于她的工作。

但没有人知道,不是她不能生,而是她的丈夫陆进淮不愿意要孩子。

做好晚饭后,林冉坐在桌前等陆进淮回家。

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饭菜也凉透了,男人还是没有回来,她决定下楼去看看。

刚到家属院门口,她就看到两个人影紧紧搂在一起,其中那个高大的背影她再熟悉不过。

她咬了咬唇,轻声喊道:“陆进淮?”

男人没有回应,那个娇小的身影却探出头来:“是嫂子啊,进淮哥他喝多了,我送他回来。”

林冉沉默着走过去,从另一个女人手里接过自己的丈夫。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陆进淮眼睛半睁半闭,嘴里不断呢喃着:“思思……”

对面穿着小洋装的女人应声:“我在呢。”

然后又转向林冉:“嫂子你别介意,我和进淮哥算是一起长大的,就像兄妹一样。”

林冉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介意,谢谢你了,齐思思同志。”

齐思思是陆进淮恩师首长的女儿,出国五年,一个月前才回来的高材生。

也是她回来那天,林冉听到陆进淮的战友调侃。

“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齐思思同志什么都会,钢琴、绘画、跳舞,进淮你有没有后悔没等她?”

陆进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和林冉是军婚,你说话注意些,别给思思带来麻烦。”

那一刻,林冉终于明白了陆进淮不愿意和她生孩子的原因。

因为陆进淮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齐思思。

和齐思思道别后,林冉将陆进淮拖回家。

刚把人放到床上,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林冉猝不及防地跌入陆进淮的怀抱中。

随即,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她伸手想要推开:“陆进淮,你看清我是谁?”

陆进淮呢喃了一声:“媳妇。”

林冉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陆进淮轻轻地解开她的衣衫,两人的身体紧紧相依,林冉的手指在陆进淮的背上划过,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痕迹。

在这个亲密的时刻,她不禁回想起与陆进淮初见的情景。

他们相识在军区的相亲活动上。

那时,领导的话还没说完,陆进淮就已经蹲在了她的面前。

“你好,我叫陆进淮,愿意和我共结连理吗?”

林冉愣了一下,挑起眉毛反问道:“这位同志,你是在开玩笑吗?”

没想到,他们真的在相识半年后便提交了结婚申请。

婚后三年,两人的生活甜蜜如初。

如果不是齐思思的出现……

陆进淮突然用力一推,林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发出一声娇呼。

她眼中含泪,抬头凝视着男人那锋利的下颌线。

陆进淮的心里,应该也有她的位置吧?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耳边就传来陆进淮带着醉意的低沉声音:“对不起,我没等你。”

林冉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的心就像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一点点沉入深不见底的海洋。

她一直陪伴在陆进淮的身边,那么他又是向谁道歉?又是没有等谁呢?陆进淮的动作越来越激烈,林冉觉得自己就像一艘遭遇海啸的小船,几乎要被摧毁。

在颤抖中,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愤怒地咬住陆进淮的肩膀……

深夜,一切恢复了平静。

林冉凝视着身边熟睡的男人:“陆进淮,和我结婚,你后悔了吗?”

没有人回答。

林冉勉强挤出一个破碎的笑容:“没关系,我给你一个后悔的机会,让你和心爱的人重新开始。”

第2章

第二天,公安局。

林冉穿着白大褂走进了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我听说省里要选拔人员去德国的法医研究所,学习国际上的先进技术。”

“您看我有资格申请吗?”

主任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这次留学的专业能填补我国法医领域的空白,我们每个法医都有责任。”

但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有些犹豫:“不过这次留学至少需要五年,我听说你和陆团长正在准备要孩子……”

林冉掩饰住心中的苦涩,微微一笑:“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人的生活可以先放一放。”

“我选择这个专业时就发誓,要为生者争取权利,为死者发声。

现在有更好的机会实现这个目标,我们这一代人应该义不容辞。”

领导感到欣慰:“小林同志,组织没有看错你。

那你先签了这份申请表,我会上报。”

林冉毫不犹豫地在申请表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沉默了一会儿,也递出了一张纸。

“主任,我这里也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办公室里,主任正低头审阅文件,突然看到一份文件的标题,他愣住了,抬头看向林冉,满脸惊讶。

“离婚申请?”

……

林冉走出办公室,脚步轻盈。

主任已经签字,只要陆进淮的领导再签个字,他们就能离婚了。

她刚走到警局门口,就看到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那儿。

陆进淮穿着军装,从车上下来,笑容满面:“媳妇,今天不忙吗?”

林冉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陆进淮笑着说:“昨晚我喝多了,辛苦你照顾我,我担心你今天没吃早饭,特意给你送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袋包子和鸡蛋,递给林冉。

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冰?对了,生理期快到了,回家我给你煮红糖水。”

林冉看着手里的早餐,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口袋里的离婚报告上,只觉得纸张微微发烫。

说实话,陆进淮是个很好的丈夫。

就在她心里五味杂陈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温情氛围。

“进淮哥,我给林同志带的饼干你忘记拿下来了。”

军绿色吉普车的副驾驶门打开,一个穿着蓝色收腰洋装的女人踩着小皮鞋走过来。

齐思思拿着一个铁盒,甜笑着递过来:“嫂子,这是我国外教授给我寄过来的曲奇饼。

供销社买不到,知道进淮哥要来找你,我特意带了一盒给你。”

林冉有些愣住了:“你们这是……”

自己的丈夫送个早餐还要带别的女人一起,她有些说不出话。

陆进淮尴尬地解释:“思思最近在大剧院有汇报演出,我顺路送她过来。”

林冉顿住,她明明记得军区和大剧院的位置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哪里来的顺路?接着齐思思发出邀请:“嫂子到时候没事也可以去看看,我让文工团团长给你留票。”

“不用了。”回答的是陆进淮,“我媳妇一心只有工作,这种东西她欣赏不来,到时候我去给你捧场。”

说完他催促齐思思:“你时间紧急,我们走吧。”

林冉就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

好半晌,她低头自嘲一笑。

刚要转身回去工作,却看见地上有一个发亮的时髦胸针,看样子是齐思思会喜欢的东西。

林冉弯腰捡起送过去时,陆进淮他们刚走到车前。

“等一下……”

林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背对着她的齐思思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拍着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林同志天天就在这里跟死人待在一起吗?”

第3章

“身上的味道真让人难受。”林冉皱着眉头说。

陆进淮笑着安慰:“我早就告诉你不要下车,等会儿我们去百货店看看,有没有香水卖,我买给你。”

林冉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她停下脚步,又听到陆进淮轻声说:“以后别再来这里了,这地方太不吉利。”

林冉回到办公室,看到张叔正用热水泡馍馍,一边看资料。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张叔,这些早餐给您吃。”

“我记得您孙子喜欢吃饼,这些饼干您带回去给孩子们吧。”

张叔看着包装上的外国字,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这是国外的稀罕物,小林你自己留着吃。”

林冉笑着说:“我不太喜欢吃甜的,给我也是浪费。”

陆进淮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不给她买甜食。

但现在,可能是因为忘记了吧。

林冉下班回到家,发现门大开着。

她皱起眉头,快步走过去,却和几个男人迎面撞上。

领头的是陆进淮,他身后跟着两个不认识的小战士,两人手里还搬着家里的电视机。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陆进淮惊讶地问。

林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要把电视机搬到哪里去?”

她问的是陆进淮,但他身后一个娃娃脸小战士抢先回答:“嫂子,团长让我们把电视机搬到文工团的齐同志家。”

林冉提高了声音:“你要把这个电视机送给齐思思?”

当初为了买这个电视机,她用五十斤粮票换了一张电视机票,还花了陆进淮半年的津贴。

看到她激动的样子,陆进淮连忙解释:“不是送。”

“思思说她想看看国内大家都喜欢什么,调整自己的节目。

反正我们都忙,这电视机放着我们也不怎么看,就先借给她用用。”

林冉几乎要被气笑了。

“这电视机可是我们结婚的三大件之一,你要借给齐思思都不问问我的意见,你把我这个妻子放在眼里了吗?”

即使她决定离开,但在离开之前,她仍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说完直接上前拦住小兵:“不用搬了,我不同意。”

听到这话,陆进淮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

“林冉。”他语气严肃,“齐师长对我有恩,现在他女儿一个人在这里,无论从情分上还是道理上,我们都应该好好照顾她。”

接着他一抬手拉住了林冉的胳膊,对两个小战士下令:“搬!”

林冉努力想要挣脱男人的手:“不准搬。”

第4章

陆进淮猛然用力,将林冉摔倒在地。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慌:“抱歉,亲爱的……”

他正要伸手去扶她,却突然停住了动作:“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林冉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早上她捡到的那枚胸针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她忍着痛说:“这是……”

话音未落,陆进淮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翻我的东西了?”

这质问的语气让林冉的心沉到了谷底。

难道这不是齐思思的,而是陆进淮的?她记得很清楚,胸针背面刻着“思”字。

她愣愣地看着陆进淮小心翼翼地捡起胸针,轻轻地吹了吹。

然后,他的声音变得严厉:“林冉,不经允许就拿别人的东西就是偷。

虽然我们是夫妻,但你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你的行为。”

说完,陆进淮就带着人离开了,留下林冉独自坐在地上,手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过了好一会儿,她强忍住眼泪:“夫妻?很快就不是了。”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这件事,林冉尽量避开陆进淮,早出晚归。

同时,她的留学申请也有了回音。

在办公室里,主任高兴地递给她一份盖了公章的文件:“小林,你的申请通过了。”

“准备一下,十天后先去首都,然后和大家一起飞往德国。”

“这段时间你就别接新案子了,把工作交接给同事。”

林冉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接过文件,有了这份文件,她就能说服陆进淮的领导在离婚申请上签字了。

但当她走出办公室,却看到陆进淮的车停在警局门口。

这几天陆进淮不是没试图哄她,林冉为了避开他,甚至找借口说忙,直接在局里的宿舍过夜。

陆进淮看到她,眼神闪烁,声音尽量温柔:“亲爱的,宋征北找了个女朋友,今晚要请我们吃饭。”

宋征北是陆进淮的好朋友,也是战友,但和林冉并不熟。

她往旁边挪了几步:“我不去。”

陆进淮皱眉:“为什么不去?”

林冉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时间紧迫。

她轻声说:“我工作很忙。”

等了一会儿,陆进淮没有回应,她抬头,看到他的眼神深邃。

“林冉,你是不是工作太忙了,都忘了怎么和人相处了?”

陆进淮沉吟片刻,突然提议:“要不我托人帮你换个工作,换个热闹点的地方,或许你就不会这么自视甚高了。”

“你瞧齐思思,她回来不久,就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你真该向她学习学习。”

林冉眼圈泛红,直视着陆进淮:“陆进淮,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说过的话?”

当初他们决定结婚时,不少人劝陆进淮:“陆团长,以你的条件,找个医生、老师或者文工团的女兵多好,怎么偏偏挑了林冉。”

“再说了,法医这活儿都是男人干的,哪有好女人干这个?你们天天同床共枕,不觉得瘆人吗?”

那时的陆进淮坚定地回应:“当然不会,我觉得没有哪个女人比林冉更好、更勇敢。”

婚礼上,他更是信誓旦旦:“别管别人怎么说,媳妇儿,我为你的工作感到骄傲,我会永远支持你。”

林冉还记得自己当时感动得泪流满面,陆进淮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泪水。

然而,时光荏苒,他也变得嫌弃她,觉得她不如别人擅长交际。

陆进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说过什么?”

林冉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没什么,不重要。”

承诺这东西,从来都是听的人记得清清楚楚,说的人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她移开目光:“那等我换了工作,再去和他们吃饭吧,毕竟别人是喜事,我去可能会让他们不舒服。”

听到这话,陆进淮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媳妇儿,你终于想明白了。”

林冉微微一笑,轻声道:“嗯,想明白了。”

陆进淮看着那笑容,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却又转瞬即逝。

不远处的吉普车里,战友探出头催促:“陆团长,说好六点吃饭,时间快到了。”

他被打断思绪,揉了揉林冉的头发:“行,那你先回家休息,晚上别做饭了,我带点好吃的回来给你,记得等我啊!”

“好。”林冉点头,“我等你。”

只剩下十天就要离开了,她不想在最后时刻撕破脸。

然而,林冉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整夜。

陆进淮始终没有回来,直到天色微亮,门口才传来动静。

她抬头望去,与陆进淮的目光相对。

陆进淮一愣:“你怎么起这么早?”

林冉心中一痛,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睡不着。”

她没有告诉陆进淮自己等了一整夜。

而陆进淮也只是点了点头:“昨晚吃完饭,有个战友出了点事,我在医院照顾他,回来换身衣服。”

林冉目送他换了衣服匆匆离开,他甚至连昨天的失约都没道歉,更别提关心她昨晚吃了什么。

她饿了一整夜,胃里一阵抽搐。

林冉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厨房,烧了壶热水。

她揭开饭菜罩,拿出一个冷硬的馒头,一口一口地啃着。

喝下几口热水后,她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便拿起日历,数着日子,在5月6号上画了个圈。

距离她离开的日子,只剩下九天。

接着,她拿出一个编织袋,开始整理那些她以后不再需要的东西。

当她提着袋子下楼时,遇到了宋征北。

宋征北向她打招呼:“嫂子,这是要去哪啊?”

林冉微笑着回答:“扔垃圾呢。

对了,征北,还没恭喜你找到女朋友呢。”

宋征北一脸迷茫:“女朋友?什么女朋友?”他又问,“嫂子,陆哥回来了吗?我想请他帮个忙,给齐同志道个歉。”

林冉愣住了:“道歉?为什么道歉?”

宋征北挠了挠头:“昨天陆哥请我们吃饭,为了给齐同志的演出捧场。

菜是我点的,但我没想到齐同志对花生过敏,陆哥就赶紧送她去医院了。

真是个意外……”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冉的眼睛红了。

宋征北小心翼翼地问:“嫂子,你怎么了?”

林冉回过神来,苦涩地笑了笑:“没事,等他回来,我会转告他的。”

说完,她提起编织袋,慢慢走远。

宋征北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寂寞和悲凉。

第5章

林冉走到垃圾堆前,又打开了编织袋,里面装满了她和陆进淮的回忆。

有陆进淮送她的第一本书、婚前的信件、她摔坏却舍不得扔的钢笔,还有部队发的一些结婚纪念品……

她站了很久,终于松开了手,将那些曾经属于他们的东西扔掉。

这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媳妇儿,你在这儿干嘛呢?”

林冉尽量保持镇定,转过头去,看到陆进淮站在不远处。

他正要走过来看看,林冉担心他发现那些东西,赶紧说:“齐思思同志好些了吗?”

陆进淮停下脚步,眼神闪烁:“你怎么知道的?”

林冉轻声回答:“刚才我遇到宋征北了,他说让你替她给齐思思同志道个歉。”

陆进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林冉,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我觉得你对思思有些看法,我怕你会多想,所以就没告诉你。”

阳光灿烂,林冉却感到心里冷飕飕的。

她轻轻一笑,说:“没关系。”

她已经决定不再爱了,所以,一切都无所谓。

她又问:“齐思思不会影响演出吧?”

陆进淮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松了口气:“不会,思思打了一夜点滴,已经好了。”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两张剧院的票:“这是思思送的票,一起去看演出好吗?”

林冉瞥了一眼,是五一劳动节那天。

她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林冉都在和新同事交接工作。

等到忙完,五一假期已经来临,距离她离开的日子也只剩五天。

五一当天,文工团在大剧院举行汇报演出。

林冉原本和陆进淮坐在一起,但在演出开始前,陆进淮突然被人叫走。

他说去去就回,可这一去就是一个小时,演出都快结束了他才匆匆赶回来。

林冉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他坐下后,低声说:“没事,就是文工团的演出服出了点问题,已经处理好了。”

文工团的事,陆进淮怎么解决?林冉的疑问还没问出口,下一场表演就开始了,她只好闭上嘴,专心看演出。

压轴出场,气质要到位,服装要抢眼。

灯光下,是齐思思踩着鼓点缓缓走进场。

台上的女孩红裙张扬,裙上的褶子层层叠叠转开,像极了一朵娇艳的牡丹。

周围的观众都屏息凝神,但林冉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下意识地抓住一旁陆进淮的手,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我的婚服会在齐思思身上?”

那是她嫁给陆进淮前,母亲传给她的,更早之前,是姥姥穿的。

姥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是当年她出嫁时家里人特意找上海最好的裁缝,用最好的布料定制的。

外婆和母亲的婚姻都很美满,所以把那条裙子传给了她,希望她也能像她们一样幸福一生。

那条裙子,林冉只穿过一次,然后就锁在了柜子里,除了陆进淮,没人知道。

陆进淮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头也没回地低声说:“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他没注意到,林冉望向他的眼神,冰冷而又破碎。

直到文艺汇演结束后,陆进淮才转头看她。

“思思的演出服坏了,要找一条红裙,我想着,你那衣服就穿过一次……”

林冉胸口剧烈起伏:“可那是我姥姥和我妈传给我的婚服,你明明知道它对我的意义。”

她的声音因为无法抑制的激动而提高。

陆进淮皱起了眉头:“衣服本就是人穿的,林冉,我还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计较的人,互相帮助一下怎么了?好了,回家说吧,在外面这样吵闹,成何体统。”

林冉努力忍住泪水,吸了口气:“你把衣服还给我。”

齐思思不知何时从幕后走出,站在陆进淮身后。

她显得十分委屈,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眼泪汪汪:“进淮哥,嫂子,我真不知道那裙子那么贵重,会惹得你们不愉快,如果早知道,我肯定不会穿。”

陆进淮又来了精神,安慰道:“这事儿和你无关,那裙子是我主动给你的,你喜欢就送你了,是林冉在小题大做……”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打断了他的话。

林冉收回颤抖的手,眼神空洞。

“陆进淮,不然,我也把你送给她好了!”

第6章

话音刚落,剧院周围一片寂静。

陆进淮似乎还没回过神,愣愣地看着她。

直到齐思思的哭声打破了沉默:“嫂子,我和进淮哥真的只是像亲兄妹一样,如果你不高兴,我以后就不再见他了。”

说完,她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哽咽着跑了出去。

陆进淮这才回过神来,眼睛气得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林冉,你真是疯了,简直不可理喻!”

他说完这句话就急忙追着齐思思而去,留下林冉一人面对周围异样的目光。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没看出来林冉这么泼辣,竟然会打人。”

“人家陆团长和齐思思都说是兄妹,她想得也太龌龊了。”

“齐思思同志既漂亮又活泼,林冉肯定是自卑嫉妒,毕竟能嫁给陆团长,她算是走大运了……”

林冉没有理会这些闲言碎语,默默地离开了人群。

那晚,陆进淮果然没有回家。

第二天,林冉在家吃早饭时,突然有人敲门。

她走过去一看,是家属院的通讯员。

“嫂子,军区王政委那边通知您过去一趟。”

林冉看了看日历,5月2号,离她离开还有三天。

她点了点头:“等等,我拿个东西。”

军区办公室里。

王政委吹着茶杯里的水,语重心长地说:“小林同志,你和进淮最近怎么了?昨天的流言蜚语都传到我这儿了。”

“你们夫妻间的事,私下里好好解决嘛,何必让外人看笑话。”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听说还牵扯到了齐师长的女儿。”

林冉终于弄明白了,这人是来替齐思思撑腰的。

她低下头,声音低沉:“政委,昨天的事我做得不对,给军区添乱了,我会妥善解决。”

政委见她态度软化,点头表示满意:“这就对了,我已经和陆进淮谈过了,他还想着给你换个工作,以后你们夫妻……”

林冉从包里拿出出门时准备的文件,打断了政委的话:“王政委,这是陆进淮和我离婚的申请,还有我被国家派去德国法医研究所学习的文件。”

“请您签个字!”

……

林冉处理完事情回到家,正好是晚餐时间。

她一推开门,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厨房里,不知何时回来的陆进淮,手里拿着擀面杖,探出头来。

“老婆,你回来得正好,饺子刚下锅,一会儿就能吃了。”

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冉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上午王政委说已经找过陆进淮。

看他现在的样子,显然是被教育了一番。

然而,林冉心里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更加沉重。

她和陆进淮,竟然已经到了要演戏的地步。

不一会儿,陆进淮端出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林冉面前,又拿来筷子和醋坐下。

林冉看了一眼饺子:“我没胃口。”

陆进淮叹了口气:“还在生气呢,昨天的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他夹起一个饺子递到林冉嘴边:“你先吃点,一会儿我就去帮你把裙子要回来。”

林冉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吃了一口饺子,却在下一刻吐了出来。

那肉馅里的怪味让她难以忍受,她抬头问:“芹菜饺子?”

她从来不吃芹菜,一吃就恶心得厉害。

陆进淮赶紧倒了杯水给她,他的目光落在饺子上,一拍脑袋自责道:“我拿错饺子了,这盘别吃了,我给你重新下。”

“拿错饺子?”林冉记得,因为她不吃芹菜,家里从没出现过芹菜。

陆进淮的眼神躲闪:“思思最喜欢吃芹菜饺,所以我顺便包了一些……”

又是齐思思?林冉的目光越过他,看到厨房灶台上两个盖好的饭盒。

“这些饺子是你要给齐思思送的?”

胃里翻腾着,那股恶心感喝了水也挥之不去。

陆进淮却摇了摇头:“是帮你准备的。”

林冉更加疑惑:“你帮我准备什么?”

陆进淮犹豫了一下,回答:“我把你的裙子给她是我的错,和思思无关,但你昨天的话太难听了,害她哭了一整夜。”

“她还是个未婚的小姑娘,那些话对她影响不好……”

林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四肢开始发麻:“所以呢?”

陆进淮抓住她的双臂,眼神里满是深情,但说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的刀。

“我们夫妻一起去文工团的同志战友们面前,给她道个歉吧。”

第7章

屋内静悄悄的,若非陆进淮脸上那真挚的神情,林冉几乎以为她听错了。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却比哭泣还要难看。

林冉沙哑地重复着:“我们夫妻?”

如果陆进淮真的还把她当作妻子,怎么可能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陆进淮心中一紧,但一想到林冉对他的爱,他的心情又稍微稳定了一些。

“你理智一些,我以后会加倍补偿你,齐师长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让他的女儿受委屈。”

林冉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经只对她情有独钟的身影。

当年,他们提交结婚申请时,陆进淮曾信誓旦旦地说:“林冉同志,我这一生都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原来,有些人虽然活着,却已如同行尸走肉。

林冉的心,在无声中悄然破碎。

“你走吧,我不会向她道歉。”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的父母生我,也不是为了让我受委屈。”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陆进淮深邃的眼眸凝视了她许久,然后带着饭盒离开了。

日出日落,这个家不知何时,似乎变成了林冉一个人的世界。

距离林冉离开还有一天,她去警局办理离职手续。

告别了同事们,她刚走出警局,就看到齐思思穿着一身精致的小洋装,优雅地走来。

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嫂子,我来还你的衣服。”

齐思思笑容满面地说:“已经洗干净了,之前真的很不好意思,让你和进淮哥闹得不愉快。”

林冉平静地接过衣服:“谢谢你特意跑一趟。”

“没关系,不然进淮哥每天都来问我裙子的事,我也觉得挺烦的。”

齐思思似乎不经意地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露出了几朵红梅般的印记,异常显眼。

林冉眉头微皱。

那不是夫妻间亲密行为才会留下的痕迹吗?齐思思一个未婚女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没等她细想,齐思思就轻声责怪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找借口非要见我呢……嫂子你记得告诉进淮哥,裙子我已经还了,晚上就不用来找我了。”

说完,她又补充道:“嫂子,你别多想,我接受的是国外的那种开放思想,和你们不太一样。”

“我可不会跟你争抢男人,毕竟我清楚,你们这些守旧的女性,离了丈夫就活不下去。”

她意味深长地丢下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林冉站在原地,陆进淮和齐思思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吗?虽然她早已决定要离开,但当她得知自己曾全心投入的婚姻变得如此不堪时,林冉的心还是像被刀割一样痛苦。

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愤怒,仿佛潮水般汹涌,让她难以承受。

她迷迷糊糊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围的喧闹声忽远忽近,她听不清楚。

直到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响起,林冉猛地清醒过来,呆呆地看着朝自己飞驰而来的小车。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脚步仿佛被固定在了原地。

“小心!”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在那一瞬间,她被人推倒在地,滚到了路边。

林冉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到了陆进淮的目光。

陆进淮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慌,声音都在颤抖:“媳妇儿,你没事吧?”

林冉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像被一团湿透的棉花堵住了一样。

紧接着,她失去了意识,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当林冉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病房的门微微开着,外面有人在说话。

“陆团,今天你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保护嫂子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

林冉的身体僵硬了,昏迷前的记忆一点点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门外,陆进淮没有说话,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还在继续。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才选择和嫂子结婚,毕竟你以前不是还说要为你心爱的人等待一生吗?”

“原来你对嫂子的感情这么深,甚至愿意为她冒险。”

林冉紧紧握着手,一阵阵疼痛涌上心头,陆进淮……真的喜欢她吗?但紧接着,陆进淮那冷淡的声音响起。

“没有,我一直在等待。”

第8章

林冉已经听不到他们后面的话了。

她将自己的心和对爱情的所有期望,都锁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当陆进淮走进病房时,看到林冉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媳妇儿,你醒了。”陆进淮惊喜地快步走过去,“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冉瞥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陆进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医生告诉我,你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还有点惊吓,检查完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能回家了。”

林冉还是没说话。

陆进淮坐在病床边,轻轻地抚摸她的手,声音柔和:“亲爱的,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你的裙子我已经带回家好好保管了,以后我再也不让你这么害怕了。”

林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陆进淮紧紧握住。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慌乱:“林冉,跟我说句话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生气了。”

林冉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没事,我们可以回家了。”

陆进淮松了一口气,扶着她站起来。

可是他们还没走出病房,就被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打断了。

齐思思满脸焦急地冲过来:“进淮哥,你没事吧?我正在排练,一听说你出了车祸,吓得我魂都快没了……”

她的速度太快,一眨眼的功夫,陆进淮的怀里就多了一个散发着香气的身影。

陆进淮愣了一下,推了推她:“我没事,思思你先松开。”

可是齐思思好像根本没听见,继续在他怀里哭泣。

陆进淮无奈地看了林冉一眼,满脸尴尬,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好像生怕伤到怀里的人。

林冉面无表情地说:“齐思思同志,这里不是国外,在这里,乱搞男女关系破坏军婚是会被枪毙的。”

齐思思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终于放开了陆进淮,但还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进淮哥,我只是太担心了,刚才来找你的路上扭了脚,所以才没站稳……”

陆进淮看向林冉,下意识地责怪:“你吓唬她干什么?”

林冉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笑了笑:“算我多嘴,你们继续。”

她一步一步地走出医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得她浑身颤抖。

原来心死之后,疼痛并不会消失。

离开医院后,林冉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组织部。

王政委见到她后,沉默了一会儿,才把两张绿色的硬纸交给了她,郑重地说:“上面批下来了,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证件。”

“林冉,虽然这个决定让人心痛,但我相信,你学成归来后,定能为国家贡献力量。”林冉看着手中的离婚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正是她追求自由的钥匙。

她挺直身板,行了个军礼:“林冉,定不负所托!”

刚走出办公室,她就遇到了陆进淮。

陆进淮一脸焦急:“老婆,思思只是受了国外的影响,思想开放了些,她本性不坏,是个好女孩,你没必要告到组织上……”

林冉看着他拼命辩解的样子,脑海中突然回荡起在医院听到的那句话:“我一直在等。”

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她打断道:“放心吧,我不是来举报的,我不会那么做。”

而且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陆进淮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能娶到你是我的荣幸。”

林冉轻轻后退一步,口袋里的离婚证仿佛在燃烧。

她正要把陆进淮的那本离婚证给他,不远处却有人喊:“陆团长,有个紧急任务,现在就得出发。”

“马上到。”陆进淮提高了声音,又笑着捏了下林冉的脸,“老婆,你先回家休息,等我回来给你炖鸡汤。”

林冉也笑了,像他每次出任务时一样提醒:“快去吧,注意安全。”

陆进淮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林冉似乎离他很远。

他停下脚步,快步走回来抱住林冉:“一定要等我,马上就是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了,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林冉被他抱得喘不过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也是。”

看着陆进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林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

第二天,5月6日,林冉离开的日子,陆进淮出任务还没回来。

她把两人的结婚照扔进了厨房的火盆,相框里换成了离婚证。

离婚证下面是她写给陆进淮的信——

【陆进淮,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恭喜你,终于等到了你的挚爱。

今夜露寒,愿你我,此生不再相见!】

即使在离开的时候,她也做不到对曾经深爱的人恶语相向。

十一点,林冉拽起自己的行李箱,踏上了组织安排的接送车辆,一路风尘仆仆地抵达机场。

她的目光落在那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上,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又回到了结婚那天,她对陆进淮许下的诺言:“陆进淮,我会永远忠诚于我们的爱情和理想。”

她轻晃了下头,内心却更加坚定。

“从今往后,我将忠于我的祖国和人民。”

陆进淮,我的未来,将只有我的理想,不再有你!

第9章

5月7日,陆进淮完成了任务,从部队返回。

中午十二点,由于任务的重要性,他不得不在军区开一整天的会,总结和撰写报告,比预期晚了许多。

他猜想,林冉此时应该刚回到家。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吉普车上下来,走进了大院。

“陆团长,您回来了。”

刚到楼下,准备晾晒被子的陈嫂就向他招手,笑着说:“昨天见小林提着大包小包出门,我还以为她要回娘家呢。”

陆进淮停下脚步,心中一紧:“我媳妇回娘家?她娘家已经没人了。”

前两年,林冉的父母不幸遭遇车祸,家中已无亲人。

“怎么会这样?小林昨天走了就没回来……对了,她还上了部队的车,难道不是您安排的?”

“部队的车?”他并没有安排人去接林冉。

陆进淮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迅速上楼,心中忐忑不安。

推开门,林冉并不在,房间里冷清得仿佛许久没有人居住。

“媳妇?”

他的目光落在了敞开的衣柜里的红裙上,那是他们结婚时的礼服。

他还记得那天,林冉身着红妆,美丽动人,多年的梦想终于成真,陆进淮几乎在婚宴上就忍不住要抱起他的新娘。

旁边,是放着他们的结婚照的相框,而那相框里……

离婚证?他走上前,拿起那黑白照片,红色的公章,清晰地印着他的名字。

一张信纸飘落,他僵硬地捡起,上面是林冉整齐的字迹,写着祝福,写着此生不再相见……

“林冉!”

陆进淮觉得林冉可能是在生气,和他开个玩笑。

只是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离婚证,握在手中滚烫,真实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仔细搜遍了整个房间,希望女孩能突然蹦出来吓他一跳,但越找心里越慌。

家里的结婚照消失了,衣柜里除了那件婚服外,林冉的衣物全都不见了,尤其是那些部队发的两人共用的物品,也一件件消失了。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挂历上,今天的日期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冲出家门,直奔基地。

军区政委办公室,王政委听完下属的汇报,就看到陆进淮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王政委,林冉在哪里?”

陆进淮没有犹豫,直接问。

在军区里,没有人比王政委更有权力帮助林冉办理离婚手续,并安排车辆送她离开。

王政委似乎早有预料:“林同志去国外深造了。”

“离开?她去了哪里?”

“德国。”王政委放下茶杯,“她主动申请去国外学习五年,为国家的发展贡献力量。”

国外深造。

陆进淮愣在了原地。

了解他性格的王政委缓缓说道:“小陆,你是军人,应该明白军人的职责,你不可能出国去找林同志,离婚对你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不久后,陆进淮沉重地走出了办公室。

领导的话很现实,在国内,无论林冉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得到。

但如果她出国了,他就没有一点机会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却照不进他心中阴霾重重。

他低下头,看到水泥地上有水渍。

“林冉,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第10章

“陆进淮,你疯了吗!”

在家属院里,宋征北拦住了正准备带着大包小包行李上吉普车的陆进淮。

“你没有外派任务,连辽北都出不去,更别提出国了!”

他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天,自己的好兄弟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从下午见到陆进淮开始,他就表现得很不正常。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要收拾行李去找老婆。

要不是从政委那里听到了一些内幕,他真会以为林冉被人贩子拐走了,逼得陆进淮发疯。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我就是想不通,林冉怎么突然决定出国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好不容易……

陆进淮自嘲地笑了笑,手提行李无力地扔在地上。

宋征北明白,陆进淮想说的是,他好不容易又遇到了她,好不容易才娶了她。

就在几天前,医院里,他才得知陆进淮这么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就是林冉。

那时,陆进淮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一向严肃、面无表情的硬汉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他说:“我一直在等待。”

“就是因为等到了,我才立刻和她结了婚。”

凉爽的天气中,一阵微风拂过。

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陆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有没有想过,嫂子离开是因为齐思思?”

宋征北继续说:“我们周围只有齐同志去留学,是不是她说了什么,嫂子才有了这个想法?”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陆进淮小心翼翼地将林冉的婚纱叠好,放进柜子里,还有这三年女孩为他织的围巾、毛衣,以及那本绿色的离婚证书。

他把这些物品锁好,然后下楼,开车去了熟悉的院子。

“进淮哥,你怎么来了?”

听到敲门声,齐思思打开门,看到了那张在梦中常见的脸:“你任务完成了吗?快进来坐。”

陆进淮在开口前,看到了女孩洋装上的胸针。

那是自己的师父,齐师长之前误寄给他,给齐思思的礼物。

想到恩师,他有些犹豫,但回想起下午宋征北的话,还是开口了:“齐同志。”

陆进淮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是不是和我媳妇说过什么?”

男人突然的质问让齐思思一愣。

她眼中闪过一丝躲闪,但很快又压了下去:“进淮哥,我把衣服还给嫂子后,就再也没见过她……是嫂子和你说了什么吗?”

女孩清丽的脸上写满了无辜。

“她突然去德国留学了,还和我离了婚。”

陆进淮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能如实地说。

林冉走了?陆进淮离婚了?这两个消息像烟花一样在齐思思耳边炸响。

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第11章

陆进淮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看了看时间,觉得在齐思思家里待得太久不太合适。

“既然你不知道这件事,我就不多留了。

之前借你的电视机,我过几天来取。”

那电视机是他和林冉结婚时的聘礼,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别人那里。

他刚准备离开,齐思思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声音颤抖:“进淮哥,林冉出国了,你一个人需要人照顾,你愿意娶我吗?”

两周后,德国法医研究所的留学生公寓里,林冉正埋头翻阅着从师兄那里借来的医学笔记。

一杯咖啡轻轻放在她面前,方忆文坐了下来,推了推眼镜:“我的英文翻译应该没问题,你看笔记有困难吗?”

林冉抬头笑了笑:“没问题,师兄的笔记很清晰。”

她拿起咖啡表示感谢,来德国才几天,她的作息还没完全调整过来,只能靠咖啡提神。

方忆文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在这边接待过不少华国来的留学生,但像林冉这样一来就全身心投入学习的,还真是少见。

还记得在机场接到林冉时,她穿着旗袍,扎着麻花辫,显得格外出众。

“你是这边第一个来学法医的华国女孩,雷奥娜教授很欣赏你。

国外这边氛围开放,你有什么想学的就大胆问,说不定能在教授那里学到更多。”方忆文鼓励道。

雷奥娜教授在德国很有名望,很多学生都是为了她而来学习法医的。

林冉是个聪明的姑娘,心里明白师哥的期望。

她公派留学五年,目标很明确:掌握最尖端的知识和技能,回国后填补法医领域的空白。

所以她得比普通人更拼。

接下来的两个月,林冉在法医研究所安顿下来。

德语口语一直是她的软肋,她每晚熬夜读德文书,偶尔还得拉上方忆文帮忙纠正。

这么一来,她明显瘦了,连教授都担心她的健康,不时询问她有没有不适,还特意找了个擅长华国菜的朋友,给她做了几次便当。

在异国他乡,她偶尔会想念辽北,想念和陆进淮结婚的日子。

有时收到华国领导的问候,她也会犹豫,要不要问问陆进淮的近况。

但她又想,有齐思思在,陆进淮可能还庆幸她离开。

也许五年后回国,陆进淮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有一天,王政委突然来信,说陆进淮受伤了。

林冉拿起笔又放下,最后只回了句:“在德国一切都好,领导放心,我一定会学有所成……”,对那个男人只字未提。

她决定,离婚后,和陆进淮的过往就当作是一段人生经历,放下了就不再回头。

渐渐地,林冉忘记了辽北的痛,全身心投入到法医学习中。

她回国,只为国家的事业。

第12章

五年后。

1991年6月。

辽北公安局大院。

新任局长热情地向陆进淮伸出手:“陆首长,您能来指导,我们真是荣幸。

这次的案子省里很重视,不然也不会请您出手。”

陆进淮握了握局长的手:“职责所在,保护百姓安全是军人的本分。”

几年时间,陆进淮又升了一级。

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除了部队,他还会去各地协助公安破案。

辽北这边,他已经两年没回来了。

陆进淮一踏入这里,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影子。

宋征北在他旁边轻声提醒:“老陆,别愣着了,咱们得赶紧去了解下情况。”

这次的任务涉及到最近抓获的毒贩。

在辽北省外的一个小窝点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毒品制造基地。

警方之前已经派出了两名缉毒警员潜入其中,但不幸的是,最近他们都失去了联系。

根据被捕毒贩的供述,这两名警员的身份已经暴露,并且被转移到了更大的窝点中。

现在,警方手上的证据和之前卧底提供的线索,已经能够基本确定窝点的位置,接下来就是制定行动计划,一举摧毁这个毒巢,并且救出先前派去的卧底。

陆进淮将行动时间定在了两天后的上午。

经过几轮紧张的会议后,他和宋征北终于有了一点空闲时间,准备去吃点东西。

“进淮哥!”两人刚走出会议室,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回头一看,正是打扮得既精致又优雅的齐思思。

宋征北无奈地扶着额头说:“我就知道,一回辽北,总能碰上你的旧相识。”

“注意你的言辞。”陆进淮冷冷地瞥了宋征北一眼,严肃地说:“我只有林冉一个妻子,其他人与我无关。”

五年前,齐思思曾抱着他,提出要结婚,但被他断然拒绝,并且严厉斥责。

“我一直都只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你父亲对我有恩,所以我才照顾你,但我并不喜欢你,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然而,那之后,齐思思仍旧不死心地追了他好几年。

前三年,她几乎每天都在军区里出现,找各种借口想要和他单独相处。

后两年,他被外派,她就去向齐师长打听他的消息,有时候陆进淮在外执行任务,还真能收到齐思思寄来的信。

思绪回到现实,陆进淮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齐同志,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齐思思没想到五年过去了,陆进淮对她的态度依旧如此。

她尴尬地笑了笑,说:“进淮哥、宋同志,你们难得回来,我想请你们吃顿饭。”

“抱歉,我已经有家室了,不和女同志一起吃饭。”陆进淮不想和她多说,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在他心里,他从不承认自己离婚的事实。

宋征北也紧跟着说:“不好意思,我也没兴趣和你一起吃饭。”

留下齐思思一个人站在原地,大声喊道:“陆进淮,你会后悔的!”

三人的争执声渐渐远去,不久之后,一辆不显眼的考斯特车悄悄驶入院中。

公安局局长再次上前,迎接今天的第二批贵宾。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位医生,手里都提着箱子。

“两位医生辛苦了,我先带你们去用餐,顺便问一下,你们怎么称呼……”

先下车的男医生戴着金属眼镜,和局长握手后说:“我叫方忆文。”

紧接着,是他身后那位既漂亮又锐利的女人。

“你好,我叫林冉。”

第13章

林冉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来了辽北。

倒也不是她想故地重游,而是回国就接了指令来辽北出外差。

一路上的街景粗略还是有变化,但还是处处透露着从前的影子。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加上到辽北公安局,她一路上就没睡好过。

所以在食堂吃完饭后,她和方忆文说了声,就去安排的宿舍里休息。

第二天醒来,已经到了下午。

林冉先是去了这边安排的法医工作处,方忆文已经早早的在那等着了。

她伸了个懒腰:“方师哥,你精力不错啊。”

方忆文桌上的卷宗已经堆了起来,肯定是看了许久。

“我是还好,不像你,回国前还要在研究所接几个案子,也不怕熬夜熬出病来。”

方忆文把看完的卷宗放到对面,相处五年,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

林冉翻了翻泛黄的纸张,她看的很快,一目十行,顺带还回道:“能学一点是一点,总不能回国丢脸。”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德国进修的五年,她早就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法医。

回国时雷奥娜教授想要挽留她,都被林冉拒绝。

出国留学的初心,她没有忘。

“对了师妹,你这次回辽北,就没什么亲朋好友要见见的吗?”3

“没什么好见的。”

林冉随口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缘分碰上了再说。”

时隔五年,公安局认识的人也大变样,她还来得及去了解还有哪些熟人留在这。

脑海里一个名字浮现出来,她甩了甩头,辽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难不成还能在公安局遇上陆进淮吗?

她的确遇到了陆进淮。

他们到这的第三天,公安局这边带人侦破了一个贩毒窝点。

这次的行动很大,连着警员也有不少人受伤。

公安局尸检处,有人泣不成声。

一名外披着警服,身上却处处是伤痕的男人被陆进淮的人驾着,声嘶力竭:“让我看看他,我们暴露后,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不至于跑不出去……”

两位卧底警察只救回一个,另一个早就躺在了里面。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只有军方这边还保持着理智。

这是一场险仗,饶是陆进淮和宋征北两人,都被这群亡命之徒的手段折腾了一会儿。

陆进淮对着在旁安慰的局长问道:“法医还有多久时间来?”

听说这边派下来的法医前两天才到,人虽然年轻,但法医鉴定这块是高手。

不过还是年轻,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局长应声答:“马上来了,两位都在卷宗室……”

“麻烦各位同志往旁边让让,做检查的时候请全部在外面等候。”

刻入心底难忘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陆进淮一瞬就僵硬在了原地。

他木讷的转头。

在众人让开的道路上,穿着白大褂的一男一女走出。

领头的女人头发塞进了无菌帽,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眼镜后一双有神的丹凤眼。

那一定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因为陆进淮对着她魂牵梦绕了整整五年多。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梦里叫她。

“林冉!”

名字脱口而出。

方忆文在女孩的背后问道:“你认识?”

林冉的眼睛眯了眯,她向方忆文点了个头,然后走上前淡然开口。

“陆首长,好久不见。”

第14章

在林冉眼中,五年光阴,男人的面貌倒是没怎么变。

反而随着时间的变化更有成熟男人的韵味。

就是人瘦了。

而在陆进淮的眼里,林冉的变化可谓是巨大。

从前那个一心只照顾他的女孩,收敛了光芒,成为了一个只在他身后的跟从的人。

但现在的林冉,站在他的面前,仰着头,无波的眼眸像是含着一口深水,他看久了都有点晃神。

陆进淮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的喉结动了动:“林冉,你当初为什么要出国?”

这时候林冉还没法回答他。

女孩偏了偏头,眼神在他身后的尸检室:“不好意思啊陆首长,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麻烦你让让,我要进去。”

陆进淮才想起林冉的现在,是留学回来的优秀法医代表。

他往一侧让开,目光却死死追随着女人的背影,直到门关上,他才回神对着在角落默不作声的宋征北说:“你在这守着,我带人去审讯室看看,晚点要联系领导。”

心爱的女孩和自己久别重逢只有一室之隔。

但他还有自己的工作。

等一切完成后,他会再找林冉好好问问。

室内,林冉也准备就绪。

她先是和方忆文对着被白布覆盖的尸体鞠了一躬。6

才从工具包里拿出解剖刀。

四小时后。

公安局会议室,林冉拿出手写的报告放在桌上。

“初步判定,死者死于殴打,但大部分的伤痕是在死亡时间后……”

林冉的专业词汇说了一连串,但在座各位作为警察还是能完全听懂。

等女孩说完,位于上首的陆进淮投来一个惊叹眼神后,也对这次行动做了一次总结。

会议散场后,陆进淮在门口堵住林冉:“和我谈谈吧。”

公安局外的樟树林,阳光下一片岁月静好。

林冉取下眼镜揉揉眉心:“可以放手了吗?”

打从到了树林,陆进淮就像是怕她溜走似的抓住了她的手。

“不行,我放手了你又走了怎么办?”

现在的陆进淮卸下了军人的严肃,落寞的看着她:“五年,你不辞而别了五年,我真的很想你。”

这五年里,他拼命的训练、工作,因为只要有一点点喘息的空隙,就会被思念填满。

也是在那些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林冉的存在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重的多。

到后面,那些不经意伤害到她的记忆才清晰的如刀,一遍遍凌迟自己的心。

“陆进淮。”

五年后第一次这样叫他。

林冉的手指蜷缩了下,道出无情的事实:“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的话刺痛了陆进淮,男人的眼圈慢慢染红,像是无助的小兽。

“我从来没有同意离婚。”

“你出了国,我没法去找你,只能眼巴巴数日子等了你五年。”

“出国留学有什么好的,你要做法医我也不是不同意……”

说到这,陆进淮又闷声多问了句:“是因为齐思思是留学回来的,你就要出国吗?”

林冉来这就是为了和他把话说清楚。

她实话实说:“不全然是。”

只能说齐思思的存在确实让她坚定了要为自己而活的决心。

更多的,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林冉看着他眼里的光亮道。

“陆首长,你等了心上人这么多年,离婚对于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第15章

林冉的话语轻轻落下,如同一片落叶在静谧的樟树林中缓缓飘摇。

“心上人?”

陆进淮微微一怔,急忙解释道:“林冉,我喜欢的人一直只有你,等的人也一直是你。”

林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

她和陆进淮在相亲会前互不相识,何来等她这一说?

想着,她轻声道:“陆进淮,你不用找这种理由,我们好聚好散,从前的那些事我现在也不想追求什么答案。”

“我真的没有骗你!”

陆进淮猛地抬头,眼中的红丝清晰可见,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和不甘。

“你十八岁的那年,因为要学法医和你家里人大吵一架,在那个雨天,我们见过的!”

有什么被蒙尘的东西破开。

林冉的记忆回到十八岁跑出家门的雨天。

那时候因为和父母吵架暂时无处可去,浑身湿漉漉时,她迷路闯进一个有军人站岗的岗亭。

年少的林冉卷着裙角:“不好意思,雨下的太大了,我躲一会就走。”

而那个年轻军长说:“没事的小同志,你在这等雨停吧,为百姓服务是应该的。”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久久都没有停歇。

军长看她被淋湿,主动把自己的军大衣给林冉披上。

也许是等待过于无聊,她也和亭子里的年轻军长推心置腹起来。

林冉把自己雨天跑出家门的事告诉他,以为也会换了一顿数落,可那军长只是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当法医?”

“还原真相,为人民发声。”

她说出内心的觉悟。

军长听完笑道:“行,等你学有所成的那天。”

记忆实在久远,林冉其实也不太记得当天的细节,只记得在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到这,林冉恍然懂了陆进淮话里的意思。

她试探问道:“你就是那个军长?”

看女孩没有完全忘记,陆进淮才松了一口气,心上莫名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他继续道。

“在那之后我们再见面就是相亲会,没想到你真去学了法医,更没想到你还把我忘了。”

“从头到尾,我就只喜欢你。”

林冉从未想过会从陆进淮口中听到这样的解释。

“那齐思思呢?”

“你从一开始就误会了我和齐思思的关系,对她好是因为我对齐师长承诺过要好好照顾她,而非感情。”

陆进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开口。

“我确实之前也没想到她会对我有别的想法,所以有些行为可能是让你误会,可我真的和她没关系,包括这五年。”

他着重咬紧了时间,想告诉林冉,就算她走后,他与齐思思也毫无牵扯。

一阵风穿过林荫,少许叶片飘落而下。

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工作的缘故,林冉感到太阳穴突突的疼,她认定了男人和齐思思的关系不一般,那些年他对齐思思的关怀备至还有偏爱,都是因为喜欢。

但陆进淮现在却要把这一切推翻。

她的喉咙一滞,半会竟说不出话来。

陆进淮用真挚期待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林冉,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和你解释清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五年了。

林冉心道,就算他们之间存在诸多误会,也回不到从前了。

女孩摇摇头,叹道。

“陆进淮,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第16章

陆进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仿佛被林冉的话重重一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才还含着光的眸子一刹黯淡下来,此刻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深深的失落。

“不喜欢了……”

他低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是因为这五年吗?还是因为齐思思的误会?或者是说……你喜欢上别人了……”

说到最后一句,陆进淮的声音都弱了下来。

感情有裂痕了就修补,有误会就解释。

他设想过很多多年再遇林冉的可能性。

或许女孩还爱着他,几番道歉后,她还是会心软回到他的身边。

或许女孩恨他,恨他对别的女人太过照顾,见面后要先责骂他。

唯独林冉会喜欢别人的这件极为正常的事,陆进淮没有一点办法——他的假设里没有想过林冉会不爱自己,也不会爱别人。

“媳妇,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我不急着要你的答案……”

“陆进淮,我们都已经不是五年前的自己了。”

林冉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过去我是真的爱你,但现在的我,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那份感觉,似乎已经不再是爱情了。”

“希望陆首长自己能够想通。”

林冉还要回去继续看卷宗,说完后就转身离开。

一阵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樟树林里的鸟鸣声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更衬托出树下男人的孤寂。

良久,那呆立的身影才动了动。

心口的酸涩慢慢泛起,这感觉他无比的熟悉。

他对着女孩离开的背影道:“我能让你爱上我一次,就能让你爱上第二次。”

陆进淮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林冉,这辈子摊上我算你倒霉。”

……

林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那里,方忆文已经准备好了纸笔和今天的卷宗。

女孩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男人已经提前了解完毕。

“师妹,今天那个陆首长就是你的前夫对吗?”

甫一坐下,方忆文就询问道。

“对,没想到在公安还会和他有交集。”

留学五年,她和方忆文之间基本是没有什么秘密。

所以自己离婚再出国的事,林冉也没隐瞒。

“这样啊。”方忆文顶了顶腮帮,收敛脸上的犹疑,假装不经意:“那你见到他,心里还有想法吗?”

方忆文的态度让林冉感到奇怪。

印象里,师哥只是那个会默默做事,但鲜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她提眉一细想,也是,人才计划里只有她和方忆文是法医专业熬下来的。

两人搭档多年又很有默契,他多一句关心实是正常。

林冉笑笑,也把内心想法托出:“师哥σσψ,我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工作。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是一个会拘泥于过去的人。”

“人家是首长,我就是个小法医,如今用所学报效祖国才是最大的事。”

解释完,她看到方忆文原本耸立的肩膀放了下来,不过神色还是复杂的像是夹了别的疑问。

她刚要开口问,就被两声敲门声打断。

门口,宋征北站的笔挺,在他正好要找林冉时,意外听到了这位前嫂子的话。

可惜手敲门太快。

他的视线扫过两人后,脸色尴尬的露出一个憨笑。

“嫂……林同志,方便和你谈谈吗?”

第17章

五年前,林冉单方面和陆进淮离婚出国,宋征北无疑是震惊的。

在他的记忆里,嫂子他们的感情很好,结婚三年是整个家属院都羡慕的模范夫妻。

后来自己想象结婚,都还想过,一定要和自己未来妻子过得像这两人一样幸福。

哪知道……

宋征北找了个宽阔的草坪坐下,开始重新打量起林冉。

曾经他以为,林冉是因为齐思思是留学回来的原因,才吃味想要自己也出国镀金,但听完方才他们在办公室里的对话,他才重新了解了一遍林冉。

“林同志……这样叫你,我还挺不习惯的。”

宋征北挠挠头,干笑两声才回归正题:“其实想找你单独说话,还是为了老陆的事。”

对此,林冉早有预料。

陆进淮和他是一条裤子穿着长大的兄弟,从前两人要是憋着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

“如果你是来劝我们复合,这是不可能的了。”

听完林冉的话,宋征北连忙摆手:“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出国后老陆的生活……劝人这种事,我也不擅长。”

宋征北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那段过往。

“你离开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知道你走的第一时间,他提着箱子就要去找你,可是我们在部队的哪能出国?他上上下下试图去找关系和你联系,可是领导一点消息都不愿意透露。”

林冉知道,人才培养计划是上层极度重视的事,以她和陆进淮从前的关系,组织就不可能让他们再有所联系。

“后来他虽然恢复正常,也不去问你的事,但每次喝酒都会回去抱着你留给他的东西痛哭,讲真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对谁掉过眼泪。”

“三年前老陆出任务受重伤,一颗子弹直接穿透了左胸,人都要死了,有麻药在还一直无意识的叫着你的名字……我就在床边和他讲,‘嫂子回来了’,就这么一句话,他还真的熬过手术后遗症活了下来。”

宋征北缓缓叙述着,听得林冉越发的心惊。

她想起几年前王政委写的信。

难怪他会提到陆进淮受伤的事,事实远比信上提到的更惊险,甚至差点救不回来。

林冉觉得,她的离开对陆进淮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哪能想到,她走了,陆进淮就开始爱她了。

“宋征北,我很感激你告诉我这些,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向前看。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我相信陆进淮也一样。”

林冉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但她很快将这份情绪压制下去,保持着冷静与理智说道。

宋征北点了点头,似乎对林冉的回答并不意外。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如果不说出来,可能会成为遗憾。”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先回去了,不然被发现也是军规处置。”

林冉微笑着目送宋征北离开,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白,虽然自己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但宋征北的话无疑在她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澜。

林冉不可能为五年前的自己原谅陆进淮。

也没有和他复合的想法。

但她需要时间去整理复杂的心情,把自己的过去完完全全画上句号。

第18章

这场大案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完全结案。

辽北公安局内,为牺牲的警察同志开了个简单的追悼会。

这次公安局内全员到场,林冉才在一群人中看到以前熟悉同事的面孔。

回来几天她都在忙,基本是不出办公室,所以绝大部分的老同事只知道新来了两个法医,却没想到其中一个是老熟人。

林冉跟着大家献上胸口的纸扎花。

会后结束,一群人在局里的大堂内拦住她。

久别重逢,对于他们这群人,现在可谓是珍惜。

“林冉!真的是你,早两天出任务没看到,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这一趟出国学了不少东西吧,看看,整个人都大变样了!”

“那可不,我们林同志现在可是国家人才,上面调过来的,和之前可不一样……”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唱双簧似的搞得林冉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问了句:“诶,那你和陆首长怎么样了……”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林冉和陆进淮离婚的事众人多少是有耳闻,也不知道是谁口无遮拦的说了这话。

不远处,和局长聊完案情的陆进淮也注意到了这边。

他不自觉的挪了几步,想要听清林冉的回答。

“我和他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林冉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一旁的方忆文察觉到了林冉的拘束,适时的把她拉过来:“各位同志,我和师妹还要去写报告,就先不聊了,你们下次再好好叙旧。”

同事们见状,也没有再多问,纷纷转移了话题,找了个理由去忙工作。

林冉和方忆文没有真的去写什么报告。

一个案子刚刚结束,两人都要放松。

他们一同走出公安局,沿着林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忽然见到路边有个小摊支了一口铁锅卖胡辣汤。

林冉想了想,转头对着方忆文笑道:“师哥,你还没吃过辽北这边的特色吧,这次我请客。”

说着,女孩就上前叫了两碗,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

两碗汤上桌,林冉也没吱声,直接拿勺拨了两下就开喝,然后就被第一口被烫得咧嘴。

“慢点,慢点。”

方忆文见惯了林冉沉静优雅的样子,像这样具有烟火气的一幕倒是从未体验过。

他自然的把林冉的碗拿过来,放到一边用嘴轻轻吹凉,觉得温度差不多才用小勺舀了汤送到她嘴边:“试试?”

林冉就着喝了一口:“不烫了。”

听女孩这么说,方忆文才端回给她:“喝吧。”

在德国的时候,方忆文作为男同志,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上都很照顾自己。

比如帮忙换灯修水管,发烧住院给她削苹果送饭,互相给对方整理东西这样的事成为了平常。

当然,林冉也会帮他修补衣物,把从雷奥娜教授那好不容易得来的笔记借给他。

久而久之,一些举动已经成为习惯。

林冉下意识道了谢,刚准备拿起碗捧着喝,一只大手就径直把碗抢过。

她一脸呆滞的抬头。

陆进淮的脸色此刻如同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冷冽中透着一股生人勿进。

他不善的瞥了一眼方忆文,眼底暗流卷动着。

接着,男人一屁股坐下。

“这碗,你不准喝。”

第19章

“老板,再来碗胡辣汤。”

陆进淮对着摊主说完,转头当着两人的面就把手上那碗汤一饮而尽。

林冉傻傻的看着,哪里晓得陆进淮是在搞哪一出,她拧着眉一把拿回汤碗,重重的搁在桌子上:“陆进淮!你这是做什么!”

“我还要问问你旁边这位同志做什么。”

陆进淮有些不悦。

打从林冉出了公安局,他就一直跟在后面。

林冉身旁的这位,好像是和她一同归国的法医,从开始见到他,心里就隐隐的不舒服。

后来看到两人在前面聊天,林冉时不时被逗笑,那种难受的感觉更甚。

结婚三年里,他从没和林冉这样轻松的聊过天,林冉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揣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最让他生气的是在这个摊子上。

这男的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和林冉做了这样亲密的举动,而林冉还不自知。

他此刻终于懂得那种感受是什么,那是一种直觉,男人本性里对竞争对手出现的不喜。

“男女同志之间,注意点影响。”

这话陆进淮是对着方忆文说的。

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传出去终究不好。

虽然男未婚,女……也暂时未嫁。

想到这,陆进淮的脸更是阴沉了几度。

林冉听到他的话稍稍反应过来,她差点忘了,这里不是德国。

国外开放,男女之间就算肢体上有什么碰触也可能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但在国内可不一样。

刚刚她和方忆文的举动确实是不太好。

“谢谢提醒。”

说话的是方忆文,他透过镜片,半眯眼审视完眼前的男人,开口介绍了自己:“久闻陆首长大名,我叫方忆文,和林师妹一样,留学回来的法医。”

陆进淮没有理他。

因为这会又是一碗胡辣汤端上来,他用同样的方式轻轻吹凉,然后递还给林冉,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复杂。

“喝吧,小心烫。”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这喧嚣的市井,直达林冉的心底。

林冉微微一愣,随即接过碗,低声道谢。

她的目光在陆进淮和方忆文之间徘徊,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方忆文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陆首长是不是也得注意下影响?”

“我不一样。”

陆进淮坦然道:“我和林冉的关系本来就不一般。”

“咳咳……”

林冉喝汤的动作被这句话吓得一抖,呛了口汤。

不一般的关系?

不就是前夫前妻的关系。

她咳嗽的这一下引来旁边两人的着急忙慌。

方忆文想要伸手帮忙拍背顺气,又想到方才陆进淮的话缩回手,从口袋里拿了个手帕递过去。

而陆进淮这边,他的手才触碰到女孩的身体,就被林冉躲开。

她拿着手帕捂了会嘴:“陆首长,你也得注意点影响。”

他被林冉的话噎住,难以回嘴。

这一套下来,林冉也失了喝汤的胃口。

她站起身,疲惫道:“我累了,先回去了。”

“我送你……”

陆进淮感觉身后有人拉住他。

方忆文眯眼笑着说:“陆首长,难得遇上,辽北这边有些事我想请教您,让林师妹自己回去吧,几步路远不碍事的。”

空气中立马燃起硝烟味。

林冉懒得再理他们,结完账就离开。

第20章

1986年。

是方忆文在德国法医研究所,公派进修法医的第二年。

在这里,他有不少的华国医学生同学,但只有他一个人固执的选择了最难且最累的法医学。

华国法医检验技术依旧欠缺,而死者需要真相。

那年五月,外交部突然通知到自己去机场接人。

说是有一个同专业的同志也要来德国学习,时限和他一样,选择了五年。

因为课程耽误,他赶到机场比较晚,要接的人已经早早在那等候。

是个女孩。

居然是个女孩。

还是个选择法医的女孩。

见面的那一刻,方忆文觉得自己被震惊了三次。

他记得,还在华国时,父母开始还是很支持自己所选的专业。

反正只要是为了国家做贡献,老一辈的人就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

可是时间久了,当身边的朋友知道,逐渐远离了他。

当家门口和颜悦色的邻居当着他的面把孩子抱走,然后教育道:“你不要有事没事去和那个哥哥玩,他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和他在一起会生病的。”

邻居甚至没有压低声音,像是直接说给他听。

法医之所以人才凋零,原因不就是出自这吗?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支持他,比如在德国的姑姑、学校的老师等等,他们都说:“忆文啊,你是个男人,要承担的总要更多。”

从小建立的三观被打破,是在林冉出现后。

这个女孩,长得漂亮却不是花瓶,学习德文医疗知识时常常急得扯头发,但永远透着生机勃勃。

有天,坐在沙发上,他被最近连着几个大夜失败的病理研究搞得颓废,突然就把在华国学法医被周围人嫌弃的事告诉她。

方忆文知道林冉一定也经历过不少,而且会比他更为艰难。

自己想让她认同,然后找到一个放弃的理由。

可女孩抬起头,一脸疑惑道:“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想法?”

这话是真的把他问住。

林冉接着说:“你知道在华国比一个女同志学习法医更难的是什么吗?是一个结婚的女人去学这个专业。”

也是在那天,他得知林冉有过三年的婚姻,而且她的丈夫,还是个团长。

小姑娘看着年纪小,却已经走过人生所需经历的大半历程。

不由自主的,方忆文有些羡慕那个男人,又有些嫉妒。

羡慕那个男人作为军官,还娶到了这样一个厉害又强大的女人。

嫉妒……当时他还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对了,还有庆幸。

庆幸那个男人,得到了,却留不住,反而让他遇见了林冉。

又过了三年,他的五年学习期限到了,五年在异国他乡的折磨终于结束,他的一身本领可以回馈到祖国了。

可通知下来的那天,他又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申请再留学两年精进技术,和同专业的师妹一同回国。

这个申请并不是无理由的。

林冉来得晚,但天赋很高,还比他们更加努力。

所以成长的速度比他还要快,有好几次的解剖研究,雷奥娜教授都是让他去给女孩打下手。

进步的空间还是很大,只有再多学习两年,他才有更好的把握实现抱负。

还有他的私心——变得更强,不能落后于林冉。

最后,站在她的身边。

第21章

小摊的角落,太阳换了一边照射。

陆进淮和方忆文,两人对坐着。

一身军装的男人率先开口,直白道:“方同志,你想请教的应该不是辽北的事吧,我没猜错的话,你喜欢林冉?”

大概因为同是男人,方忆文对陆进淮的直接没有丝毫的意外。

打开天窗说亮话。

方忆文点头承认道:“我是喜欢林师妹,但我和陆首长不一样,我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去做些无意义的纠缠。”

他看得出林冉没有想要接受一段新感情的想法。

所以能够默默陪在她的身边,就已经算是达成了他的心愿。

陆进淮闻言,目光微微一凛,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深深看着方忆文,根据林冉的一些行为,他无法评估这个男人在女孩心中的地位。

所以他换了一种方式道。

“方同志可能不知道,我和林冉之间有过一段婚姻,只是她因为出国留学才离的婚。”

“辽北漂亮的女同志很多,方同志要是有意,其实我可以帮你搭桥介绍。”

合着陆进淮是想要劝退他。

方忆文心里想着,面上又重新染了笑意:“陆首长不用和我说这些,我知道你是林师妹的前夫,也知道你们是在相亲会认识的。”

他在陆进淮的惊讶眼神里曲起手指比了两个数字。

“但你们不过是结婚三年,我却在德国陪了师妹五年。”

“五年,你在辽北当了五年的首长,但林冉呢,从一开始的完全不懂德语,再到后来成为德国法医研究所里年轻一辈最厉害的法医,这些年都是我陪她过来的,不是你。”

“我想,我比现在的陆首长更适合待在她身边。”

方忆文把面前所剩无几的胡辣汤喝完,站起身拍拍男人的肩:“请教的差不多了,下次见面,我们公平竞争。”

另一边。

林冉告别两人后先回了一趟宿舍。

刚吃胡辣汤时有些汤汁溅到了身上,她有洁癖,只能换一件穿。

六月有了热意,她回国的衣服里夏装并不多。

翻找了半天,她换了一件白色的长裙,顺便把头发也给盘起,这样更方便做事。

出宿舍后她沿路往办公室走去。

却听得身后有个年轻声音呼唤。

“林医生。”

女孩回头,发现是个全套正装,但她并不眼熟的警员。

看样子是她出国后进公安的新人。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前几天给我师傅做过尸检,我想知道……”年轻警员顿了顿:“我师傅生前受了什么罪吗?”

林冉这段时间只做过一个尸检工作,就是那个缉毒卧底警察。

“是被殴打过,但是可能撕扯的时候撞到了墙上,那个时候就已经……”

她的语气放软了些,不忍心和警员说出过程:“我只能说,你师傅生前没有受太大的罪,他很伟大。”

“谢谢你……谢谢……”

亲耳听到了答案,警员不禁湿红了眼眶。

卧底警察的宿命大家从最初就知道。

但作为同事兼战友,他们只想知道那位警察有没有受到非人的折磨。

警员走后。

林冉一个人在原地又站了很久。

方忆文遇见时,问道:“怎么了?”

林冉叹口气。

“就是突然觉得,选择做一个法医,是我这辈子最对的决定。”

第22章

法医的工作大多忙碌,时而休闲。

除了这天方忆文提出周末去买夏装的邀请。

林冉自己就是这里人,生活十几年,对辽北的天气已经熟悉。

但德国那边,常年没有特别高温的时候。

之前看方忆文白大褂里面还常常套着长袖,她还以为男人不热呢。

“好啊,那就明天吧。”

翌日一早。

因为是周末,来百货店逛街的人也稍微多了些。

方忆文久未回国,对国内的一些变化还暗暗惊叹着:“没想到国内自营业的发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百货店外的一条街,琳琅满目的挂了不少衣服。

街外还有零碎的几个小吃摊,从街角飘来诱人的香气。

“没事,今天我做东,虽然五年没回来变化很大,但给师哥好好介绍一下我们辽北的特色还是没问题的。”

“不急的,那就麻烦师妹了。”

二人逛逛停停,给方忆文置办几套夏装的同时,林冉也挑了几件舒适的短袖衬衫。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回去吧。”

林冉也很久没有逛街,这次也是买了个爽,她脸上红扑扑的,笑颜如花。

“等等,这个给你。”

方忆文拿出一个袋子递到林冉手上,里面是两套精致的裙装。

林冉在店里转,也看到几件顺眼的裙子,但是她按耐下来没有表现。

没想到方忆文连这点小细节都考虑到了,袋子里的正是她多看了两眼的裙子。

“不用……”

林冉正想推拒,方忆文立马打断,把她的回忆带去了五年前。

那事后林冉刚到德国,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又每天努力学习,连自己感冒了都没有在意。

还是方忆文强硬把她拉出来逛街,买了些应急的衣物。

“咱们都是中国的同志,还是校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你也可以尝试,向朋友寻求帮助的。”

从前她以为再亲密的关系都会生疏,没必要交什么朋友。

但是,面前的男人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她可以。

“其实……”方忆文的耳朵也渲了粉色:“你穿裙子也挺好看的。”

想到几日前女孩穿着白裙,头发尽数盘起露出雪白的脖颈站在树下,风吹动裙摆,好不温柔。

林冉看着方忆文的眼睛:“谢谢师哥。”

两人搭了公车,车上有些拥挤。

方忆文撑起臂膀,尽量给林冉搭出一个小小的空间,不至于被挤到一边。

车站离公安局宿舍还有段距离,好在是休息,他们慢慢的下车走回。

路上,方忆文偷偷看了几眼女孩勾起的嘴角,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发芽。

他突然叫住林冉:“林师妹。”

“怎么了?”

男人鼓起勇气道:“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方忆文、忆文都行。五年了,我总不能一直是师哥吧……”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林冉很快明白。

五年的共事,方忆文不仅只是师哥,她也已经把对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再进一步的话,林冉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隐隐约约能察觉出方忆文对她的心思。

可她现在没有接受新感情的打算。

但是方忆文这人对她太温煦,又照顾了她这么多年……

内心浅浅动摇着,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好。”

林冉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第23章

“方忆文。”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林冉口中说出来,方忆文松了口气,他一直知道林冉很聪明,但是也很独立,只要对他不排斥,就是好的迹象。

接近公安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也缩短了一大截。

“林冉?”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氛围,林冉转头看过去。

竟是五年未见的齐思思。

“林冉,真的是你!你不是出国留学了……怎么还回来了?”

五年来她的衣着打扮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穿着精致的洋装,带着漂亮的首饰。

但岁月无情,这五年让她成熟了很多,这样的穿着,其实有些稍显别扭。

曾经以为光鲜亮丽的人,好像也是过去式了。

见林冉身边还有别人,齐思思又收起面上的惊讶:“回来……怎么也没有聚一聚,和大家说一声。”

“这位是……出国交的对象?看来离婚后,林同志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一贯的言语作风,但是林冉不会再和她理会,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对着方忆文道:“师哥,这是齐思思,辽北文工团的。”

女人间的交锋往往在无形之间。

但方忆文能感受到空气中的不同寻常。

他打量着面前的人,大概林冉之前的冤家。

方忆文自然是和林冉站在一边。

而且,也难得见林冉态度这么硬,像是憋着气的刺猬。

方忆文笑着也刺了两句:“齐同志你好,我是林冉的师哥,没听说师妹提过你,想来也不是什么要好的关系吧。”

齐思思瞪他一眼,她们当然不是。

眼前的林冉可谓是大变样。

果然出国就是不一样了。

她不经意摸了自己的脸,眼角的细纹还没有长出来,但是像是爬了满脸。

这几年,她虽然还在文工团,但是满心已经扑在了陆进淮身上,势必要把他追到手。

那天冰冷的拒绝她记忆深刻,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无能为力。

原来一心扑在男人身上,会没有自我,会身心为动。

但是抬头看见林冉那意气风发,经历时间沉淀却更明媚的脸庞,又深深嫉妒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进淮哥喜欢的不是她?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既然回来了,希望林同志能够忘记过去,面向未来,毕竟你身边已经有一个了,就别来打扰我和进淮哥了。”

“随你。”

看着齐思思和之前一样的嘴脸,林冉没有了解释的欲望,说自己和方忆文不是那个关系?

在齐思思眼里,那就是忘不了前任,会和她“抢”。

看林冉没有正面回应,方忆文的心里暗喜,他和师妹好像又近了一步。

但是这里毕竟是国内,他不能不为林冉的声誉考虑。

“齐同志说笑了,我们不是那个关系。”

说这话的方忆文语气平淡,但是不卑不亢,其实他对林冉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但是方忆文也不想用这来绑架林冉,爱毕竟是相互的。

齐思思的牙都要咬断,之前林冉被陆进淮千娇百宠,如今被方忆文百般维护。

她自然心理不平衡,想找些什么话来拼凑出自己的幸福。

“林同志在也正好,我可以分享一个喜讯。”

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柔柔的笑道。

“我怀孕了,孩子是进淮哥的。”

第24章

“是吗,那恭喜齐同志了,要结了婚会给你们随份子的。”

她的嗓音很平静,像是一点都没有触动。

陆进淮是不是和齐思思有什么她不在乎,现在她只想摆脱这个女人。

“随什么份子?”

陆进淮突然出现,给大家吓了一跳。

“随什么份子?”他又问了一遍。

空气像死一般的沉寂。

眼见气氛逐渐焦灼,方忆文开口解释道:“这位齐同志怀了身子,还没有恭喜陆首长,双喜临门啊。”

他没看见齐思思突然苍白的脸庞。

陆进淮急了:“齐思思怀孕了?她怀孕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有碰过她!”

解释的话语是对着林冉平静的脸庞脱口而出。

陆进淮的眉头拧起来,又看见齐思思的动作心头烦闷。

他本来就只喜欢林冉,但是齐思思一再从中作梗,之前念在她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可是几年过去还是这个样子。

他索性撕破脸皮。

“齐思思同志,我再次申明,本人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就是林冉。”

“我从来没有碰过你,也没有喜欢过你,还请你自重。”

这样的话对女孩子来说是很重的了。

林冉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和齐思思恨不得划清界限的样子。

内心五味杂陈,不只是遗憾还是嘲讽,若是早五年这样她也会感动,可是时间不等人。

“进淮哥,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我!”

齐思思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楚楚可怜。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居然没有一个上前安慰她。

齐思思顿时更委屈了。

“齐师长的恩情我一直记着,没齿难忘,对你也是当亲妹妹一般,处处照顾,我对你也是仁义尽至,至于你干的好事……那天文工演出的衣服是你自己搞坏的吧?”

“别说了!”

眼见男人要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她立马打断:“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齐思思羞愤欲死,踩着高跟鞋跑开了。

“林冉。”

陆进淮把方忆文忽视个彻底:“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之前的误会我承认是我的过错,但是你对我还有感情的对不对,你能原谅我的对吗?”

林冉看着面前诚恳的男人不说话,这一幕好像和几年前刚结婚的时候重合了。

“媳妇,我这人是个大老爷们,过得比较粗,要是有什么对你不周到的,你尽管提!”

英俊的面庞上略显憨厚的表情,满眼都是林冉的模样。

他说,会一辈子对林冉好的。

“诶,说什么呢!”方忆文的话将林冉拉回了现实:“你这是道德绑架!林冉这辈子就绑定你了?林师妹也有爱上别人的权利。”

陆进淮的一句“她不会”差点脱口而出,突然想起了林冉已经不是他的妻子,而身边又有一个陪伴了她五年的师哥,同样的耀眼而优秀。

是啊,他不能剥夺林冉选择别人的权利,只能尽自己所能让林冉再次选择自己。

“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林冉不想在方忆文面前和陆进淮纠缠这些事,她露出了满眼的疲惫:“我累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留下陆进淮和方忆文两个人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第25章

那天后,陆进淮又重新找上林冉。

他仿佛找到了新的使命,每日中午都会准时出现在林冉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提着他精心准备的菜肴。

“林同志,已经中午了,早点吃饭吧。”

外面的警员敲了敲门,像是提醒林冉什么。

林冉长叹口气,放下手中的卷宗站起身,无奈走出去。

又看见了站在门口带着饭盒的陆进淮。

“林冉,这都是你爱吃的,你们这行工作忙,外面的也不健康,赶紧趁热吃了。”

说是林冉忙,其实陆进淮比她更忙。

作为首长,他手里好几个都要训练,但是还是中午抽出时间,甚至是牺牲午睡的时间给她做饭。

林冉的心不是铁打的,可她是真的不想和男人再有牵扯。

“陆首长,非常感谢你给我送饭,但是……我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和精力。”

“这怎么能是耽误呢?”陆进淮的脸上有些不满,虽说他这样的行为不算敞亮,林冉也有拒绝的权利,但是他的私心希望林冉可以慢慢回忆自己的好,然后接受自己。

“晚上再来给你送,我先去忙了。”

陆进淮把饭盒放在林冉手中,然后就转身离去。

只要慢慢来,让林冉记着自己的好,她会心软的。

走廊里正好碰到了去食堂吃饭回来的方忆文,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

“陆首长又来送饭啊,真是锲而不舍。”

方忆文打了声招呼,只是态度算不上友好。

陆进淮笑了笑,并不在意:“她口味挑,就爱吃我做的菜。”

这句话让方忆文一下皱起了眉头。

记忆回到德国留学那会,外国菜本就不是很合胃口,林冉当时吃的很少,甚至是难以下咽,只把吃饭当成了补充能量的任务。

他们在德国也吃过国内菜,甚至也有华人朋友做过菜,但是林冉依旧没有吃多少。

想来不仅是在国外的问题。

“那多谢陆首长了,林同志很用功能吃苦,这么优秀的人,在哪里都很受欢迎。”

方忆文亮了亮自己手上的饭盒:“我也带了食堂的饭给她,就是不知道她喜欢哪个了。”

男人又补充道:“不过那个逼得人家姑娘一个人去异国他乡的,想来她也不会喜欢。”

方忆文其实不知道林冉留学的具体原因,都说是为了报效祖国才出国深造,但是要说没有陆进淮的原因,他也不相信。

这一下就戳到了陆进淮的痛处,曾经因为自己的过失,他失去了林冉一次,那种感觉他不想也不会再让自己体会。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自己犯错,他会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过去的错误。

他目光移向那个饭盒,笑着对方忆文说,

“方同志还是早点去吧,去的晚了,不仅饭菜凉了,林冉很可能已经吃饱了。”

方忆文看着他离开的脚步,转身去了办公室。

在一边的办公桌上,他看见了一个没有被打开的饭盒。

“怎么了?忆文?”

林冉从卷宗里抬头,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在她的桌面上。

“没什么。”方忆文的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把手上给林冉打的饭菜放在她面前:“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陆进淮输了,五年里,能改变一个人的东西太多了。

第26章

林冉和方忆文被派到辽北这边是暂时的外借。

像他们这样紧缺的法医,之后还是绝大可能的要被调去南广或者海市。

这两天隔壁市区又出来一件大案,那边的法医采样分析技术不太好,所以又往辽北递了申请请求派人协调工作。

这边林冉最近带上了他们来之前的辽北公安的法医学习,于是方忆文接了这个任务,一辆警车出了外差。

临行前,林冉给方忆文路上准备好了晕车药。

她的师哥在别处样样要强,就是晕车、晕船、晕飞机,林冉有时候也觉得,方忆文能坚持选择法医这一行,也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

毕竟法医的工作,要么闲着写报告看卷宗,要么就是到处跑。

“林冉,要是陆进淮又来缠着你,记得告诉我,我回来去给你出气。”

这是方忆文青着脸坐上车时对她的反复叮嘱。

林冉想,陆进淮这人极有自尊心,应该做不出她落单了就要厚脸皮往上贴的事。

事实和她想的完全相反。

一天出个门,碰到陆进淮的第七次,她拿着饭盒没忍住道。

“陆首长,训练不忙吗,怎么哪都能看到你?”

听女孩略微带了怨念的话语,陆进淮心情很好的帮忙纠正。

“林同志,人是铁饭是钢,军人也是要吃饭的。”

林冉咬着牙:“可我不去吃饭就已经碰到陆首长七八回了吧。”

“说明我和林同志有缘分。”

带着饭盒到食堂,陆进淮亦步亦趋的跟上来。

林冉看到不远处窗口有几个熟人刚举起手想要和她打招呼,但却在看到她身后的人默默放下了手,然后投来一个复杂目光。

在这种目光洗礼下,她僵着身子打完饭,没等坐下,直接盖上盖子逃也似的跑出了食堂。

门口又撞到了宋征北。

“好巧……”两字还没从男人嘴里说出,就见林冉脚底抹油溜到转角失去踪迹。

再一瞧,陆进淮也拿了饭出来站到门口左右张望。

“新中国崇尚自由恋爱,你这样追媳妇,肯定追不上。”

他上前同情的拍拍陆进淮的肩,叹道。

而对于宋征北的吹凉风,陆进淮送上了一记眼刀:“那你说怎么办?那个方忆文终于不像狗皮膏药一样在她旁边了,我可不是要抓紧机会?”

“这还不简单,没有独处机会就创造独处机会啊!我现在媳妇可是我正儿八经的追到的!”

第二日。

林冉再从宿舍出来,下意识就去找陆进淮是不是在附近。

可今日倒是奇怪,宿舍楼下那个军绿色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她先去食堂吃了早餐再去的办公室。

门外有个警员四处张望着,再看到林冉后立马叫道:“林医生,局长找你呢。”

局长找林冉是因为一起投毒案。

会议室内。

局长拿着卷宗解释道:“林医生,这个案件只能麻烦你亲自去一趟,附近有个王家村,村里十几口人陆陆续续中毒,目前我们初步怀疑是人为投毒,需要你去查验附近毒源。”

林冉确认完内容,点点头:“没问题,那我去收拾东西。”

“对了,这次案件因为涉及人数很多,我们已经派了警员先去了。”

局长露出一个笑容。

“林医生你这边,单独安排了人。”

第27章

王家村距离辽北公安局这块有两小时的车程。

同样颜色但不同车型的军绿色吉普车停到大门台阶前。

陆进淮摇下车窗:“上车吧,林同志。”

陪林冉一起去王家村的人是陆进淮。

局长在会议室就告诉林冉,昨晚这个案子刚下来,这位陆首长就自告奋勇的要来帮忙。

林冉只当局长是好意,想着有个军人在旁边,她去村里能更稳妥点。

便也硬着头皮答应了。

可她哪里知道,局长的想法是陆进淮有军衔,又正好在辽北公安这里做军联指导,于情于理他都不好拒绝人家的自荐,何况是个大案件。

同时这位新上任没多久的高官也听说了林冉和陆进淮两人之前的关系,下意识就觉得,没准还能帮忙重新牵线搭桥,到时候这个首长还会感谢他……

车子开的很平稳。

路上林冉坐在副驾驶侧头看外面的风景,慢慢的有了点困意。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

一个军用的水壶丢到怀里,她还没反应过来,陆进淮又递来一排白色药丸。

“晕车的话吃点晕车药,水是温水,我早上打的。”

“我不晕车。”林冉把药片推开,意识到陆进淮是把她捂嘴的动作当成了恶心。

但也就是说从上车开始,男人就一直紧密关注着她的举动。

林冉转过身,果然抓住了陆进淮来不及闪躲的眼。

“就是困了,我没有晕车的毛病。”

她想了想,正好口渴,还是打开水壶喝了口水。

那水入口甜甜的,林冉举起看了眼问道:“蜂蜜水?”

喝蜂蜜水是她的习惯,但陆进淮蜂蜜过敏,所以在和男人结婚后,她喝的越来越少,到后面干脆就不再买蜂蜜。

她立马去看陆进淮的手。

还好,那手上除了多年训练留下的老茧,很干净。

陆进淮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林冉是在关心他。

他压了压勾起的嘴角:“放心,我没喝蜂蜜没事的,这是专门给你泡的。”

“困了就睡会吧,时间还长,在路上不碍事。”

林冉被陆进淮这样极度自然的关心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人就是这样,比起正大光明的讨好,更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关心。

说了声谢谢,她靠在椅背上闭眼睡去。

睡着的那一段时间。

林冉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多年前的相亲会上,陆进淮蹲在她的面前说:“同志你好,我叫陆进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她鬼使神差的再次答应。

但这次,婚后没有齐思思的出现,三年后她和陆进淮恩爱如旧。

在部队意气风发的团长成为了守妻奴,只要有空就是和她同进同出,时刻黏在自己身边。

“林冉……林冉,醒醒。”

一阵凉风拂过脸庞,林冉从梦里惊醒。

陆进淮打开了她这一边车门,站在一侧,满脸担忧道:“一直叫你都没醒。”

“到了?”

林冉撑起身子,不知为什么有点沉重,是因为天气太热?连同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

陆进淮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阳光下,女孩的脸微微发红。

他试探的去碰了碰林冉的脸,有些烫。

又在林冉迷茫的注视下,去探女孩的额头。

温热的手掌收回。

林冉听到陆进淮在她头顶说。

“林冉,别下车了,你发烧了。”

第28章

林冉真的发烧了。

她还记得几天前,因为需要复核的卷宗太多。

晚上自己洗澡洗头随手擦了两下,就拿夹子夹了湿漉漉的头发,跑回办公室接着看。

路上碰到宿舍有其他同事回来,还叮嘱她:“林医生,你这样可别感冒了。”

一语成谶,就是来的太过突然。

可能就是回到故土,身体也随着娇弱不少,没想到仅仅是在车上睡了一觉就发烧。

她还是下了车。

“这次外出的工作就是查证,我不下车,难道要你去吗?”

陆进淮也知道案子的重要性,林冉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看林冉现在精气神还算足够,他才点头:“我们尽量快点,等会路上我看看村子里有没有卫生院。”

几十口人中毒的事在一个村里不需要半天,就能闹得全村皆知。

而且由于之前就有警察来这边调查,林冉他们一路情况问下来还算顺利。

路上碰到提前过来的几名警员。

他们的案发地取证已经完成,正要赶往下一个地方。

林冉在旁给陆进淮解释道:“案发地中毒者使用的碗筷我们都会采集,接下来还需要去水源取证,村子里的人做饭多是井水,但我们还是要看看附近的河源之类……”

说起村里的井,那可有不少。

最后几人商议好决定,由林冉和陆进淮他们去山上取样山泉水,其他人就去各家各户的水井取样。

山路崎岖,但对于陆进淮这种有专门训练的军人小菜一碟。

可林冉就不一样了,虽然法医爬上爬下很正常,她在德国也做过专门的体能课程,但遇上发烧状态,任谁也不会多好受。

“来,小心。”

经过一个陡坡,陆进淮朝她伸出手。

林冉借力上去,刚要松开,就发现手掌已经被男人抓了个老紧。

陆进淮道:“你现在状态不好,我拉着你上去吧,不然迟早出事。”

“好吧。”

她大口喘着气,这样的提议没法拒绝。

之后的十几分钟,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一前一后的到了山腰。

“有水声。”

林冉闭眼听了会,反拽着陆进淮顺着一条路过去了。

这条路上的植物多了些,不少的叶片带着锯齿,陆进淮过去时,被割了两下。

他看了眼林冉雪白的手臂,拉她在一条稍微宽敞的小道上坐下:“我去取水,你在这等我吧。”

林冉要真这么往前走,回来时估计身上都有不少血痕。

“好,那你小心一点。”

林冉不是个身体不舒服还要逞强的人,她点点头,在心里对着陆进淮道了谢。

陆进淮应了声,转头离开去取样。

水源就在不远处,这一趟的来回也就十分钟。

陆进淮取水的瓶子护在了怀里,那些个叶片刺刺挠挠的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透过树影,他看到了林冉的身影。

突然的,那边传来一声惊叫。

他连忙跨步过去,却看见林冉惊恐的往这边直冲。

大抵是没太在意,她不小心踩上了一块满是青藓的山石,陆进淮想要提醒,但已经来不及。

林冉被绊倒,身体失去重心的往一侧倒去。

旁边是一个高耸的山坡,陆进淮扑上去抱住女孩。

视线里是天旋地转,两人一同滚了下去。

世界陷入一片长久的黑暗。

第29章

十分钟前。

林冉在小道上凸起的山石上坐下,等着陆进淮取样回来。

山上的温度有些凉,能让她发烫的脑袋稍微清醒。

鼻腔里渐渐也开始堵塞,周围植物清香已经闻不到。

她隐隐有点头晕。

一摸脑袋,好像更烫了。

闭着眼昏昏沉沉中,林冉听到了树枝被踩碎的声音,不远处,是陆进淮顺着山路回来了。

她站起身,腿软的一个趔趄就栽到在地,有个黑影在那一瞬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条蛇。

“啊!”

她惊叫,用不知从哪得来的力气站起来,踉跄着往前面的山路上跑。

蛇这种滑腻的东西,她怕的要命。

林冉看到了陆进淮,她刚想叫他,就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

耳边只有失重的风声。

最后那一刻,她看到陆进淮因担心她扭曲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把自己护在了怀里。

林冉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

旁边是雪白的墙壁,和一边蓝色的隔断帘。

她有点说不出话,因为身上的骨头仿佛被拆开,痛的她要流出眼泪。

“同志,你醒了?”

一名护士从帘后走出,赶忙叫来一声过来检查。

林冉这才知道,因为他们上山一下午都没有回来,一起在王家村的同事们觉得不太对劲,就到山上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陆进淮,和发烧快失去意识的林冉。

“现在已经退烧了,你身上要是觉得哪里痛或者不舒服,可能是因为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

“这两天你还是住院观察情况,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能出院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病床前,医生记录完病历对着林冉询问道。

林冉放下刚刚举起的手,问道:“还有一个和我一起送过来的男同志怎么样了?”

医生关上病历本想了想:“你说陆首长吧?他可能比你严重些,右手脱臼了,身上都是撞出来的伤,但问题不大,多休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

林冉是在护士的搀扶下去了隔壁陆进淮的病房。

病房里,男人凭着良好的身体体质早就醒了,现在正闹着要去看林冉。

才进门,女孩就听到男人不满道;“我是手脱臼,又不是腿骨折,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她?”

“陆哥,我都和你说了,林同志真的没事,你把她护着,身上除了一些擦伤完全没事。”

宋征北一阵无语,都是当首长的人了,陆进淮一遇上林冉的事就找不着北。

病人完全不为所动:“不行,我不放心,她还发着烧,万一……”

“我没事。”

看到男人要下床,林冉赶紧从门口进来。

确实如医生所说,陆进淮因为脱臼,现在右手已经被绷带缠起打上了石膏。

也是石膏的缘故,他的上半身裸着。

林冉注意到他胸口上那道刺眼的弹痕,想到宋征北之前说的话。

那位置很惊险,再偏个几毫米可能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宋征北很有眼识的带着护士出去,给他们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林冉扶着病床的栏杆坐到一边的凳子上问:“疼吗?”

陆进淮摇摇头,心底浮现一股暖意:“没事,已经不疼了。”

看着他的手,林冉愧疚道。

“这次,谢谢你救我,有机会我会报答的。”

第30章

“我不用你报答我。”

陆进淮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本以为,经过这次生死与共的经历,他和林冉之间的关系能够得到实质性的缓和,甚至有可能重燃旧情。

然而,林冉的疏离态度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灼灼的看向林冉,眼中闪过一丝无助:“你没事就好,是我自己愿意救你,我做不到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

“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的话,就不要再避着我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仿佛是在请求林冉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我还要住院几天,你多来看看我行吗?”

林冉出院后,先把之前准备的样本去送检。

之后连着两天,她有空就去医院看望陆进淮。

林冉还借了食堂的厨房,给他煲汤。

在国外的这些年,她实在是不太吃得惯那边的饭菜,后来就跟着方忆文学习,慢慢增长了厨艺。

今天煲的是鸡汤。

当陆进淮看到那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汤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无数个温馨的时刻。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埋头喝起了汤。

鸡汤上飘着干净的葱花,鸡肉软烂入味,一口下去,满腔都是暖意和幸福。

这幸福里也藏着苦涩。

五年前,林冉还不会做饭,她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给煲的那些汤。

特别是鸡汤,他总会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她,想起女孩喝汤时一脸幸福的表情。

他一直很后悔,要是当年他能再对林冉好一点,要是他照顾齐思思的时候能多注意分寸顾及到林冉,要是他能在出任务的那天早点回家,林冉是不是就不会一走这么久。

陆进淮主动对她提起从前。

“五年前你还什么都不会,连过个马路都不注意,把自己倒腾到住院……”

林冉在旁边站着,脸色微微一变,但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不好回忆。

她换了个话头:“那时候还不太会做饭,现在会了,炖汤也不需要别人了。”

男人拿勺子的手一顿。

林冉今天炖的汤是很好喝,往后却是食之无味。

“对不起。”

这话他没有特地压低声音,道歉在病房内回荡。

汤里热气让他的双颊染上绯红,喉结微动:“林冉,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抱歉。”

林冉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认真的眼神仿佛穿透了陆进淮的心。

就这么两个字,他已经知道林冉想要说什么。

他的心里像是空缺一块,胸腔里的氧气像破败的气球般尽数的往外散。

林冉继续道:“也许五年前你这么说,我一定会再去给你一次机会,但从你无数次推开我,选择齐思思的时候,我和你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决绝。

“陆进淮,我还是要再重申一次,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无法挽回。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是时候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31章

王家村的案件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样本检测结果的出炉,五天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办公室内,刚从隔壁市区完成案件回来的方忆文,也在其他的警员那得知了林冉前几天住院的事。

在把林冉上上下下确认没其他问题后,他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没想到我一走你就出了事,这么不懂的照顾自己。”

而另一边,林冉吃着方忆文带回来的特产点心,嘟囔着:“谁知道当时发烧了脑子不清醒,一不小心就摔下去了,还好你回来的早……对了,记得帮我补个卷宗。”

方忆文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女孩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连忙拿起保温壶为她接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听着林冉轻描淡写地讲述自己受伤的过程,他的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这个总是亲自上阵、不顾一切的女孩,让他既心疼又无奈。

在德国留学时,他就曾以师哥的身份多次劝说过她,尽量不要去接触太过危险的案件,可林冉总是固执己见,一点都听不进去。

“对了,你手上这个投毒案,最后查出来是什么问题?”

提到这个,林冉不禁笑了出来:“不是人为投毒,说起来也好笑,其实就是一家养鸡大户家的孩子无意把农药丢进了食槽,养的鸡误食死了一片……”

“那些鸡就这么被丢了出去,也没有及时焚烧,有的人不信邪就把死鸡捡走了。”

“那些中毒的村民,就是把鸡捡回去的人。

对于林冉的话,方忆文没有半分质疑。

有的案件原因就是这么简单,虽然离谱,但这就是他们法医日常会遇上的。

方忆文找出最近的这个大案卷宗,拿出笔开始根据这次检测结果做一个案情的详细记录。

“陆首长这次救了你,你有没有想过……”写着写着,他的笔停了下来:“想过留在辽北?”

方忆文的心跳如同擂鼓,他的脸上看着没什么情绪,但笔尖上那捏白的手指已经暴露了他的所思所想。

他在害怕,林冉再怎么样也是和陆进淮结过婚,心伤的再深,终究还是有那一层三年的感情基础在。

在这个时候,一个简单的救命之恩可能就会让林冉的心情发生一个转变。

他不敢赌,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找女孩确认。

林冉不知道他内心已经乱成一团乱麻,只是实话实说。

“没有,我回国就只听国家的调配,哪里缺人,我就去哪。”

方忆文的心更乱了。

“其实……”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领导那边已经来了电话,我们马上就要被调去别的地方了,但你要是想留在这,我也可以……”

喉咙里如同被塞进了棉花,上下都堵塞住,那句“我也可以帮你申请”,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林冉喝了一口水吞下嘴里的点心,平静问道。

“这次要调去哪?什么时候?”

“南广,很快,不到一周。”

“这次是长期在南广?”

方忆文沉默半晌才回答:“依照领导的意思,是的。”

林冉说。

“那就去吧。”

办公室门口。

水果从袋中掉出散落一地。

刚出院就迫不及待来找林冉的陆进淮,在听到门内的对话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第32章

翌日。

“林同志,外面有人找你。”

门卫室的警员在办公室探了个头。

林冉答应后,有些奇怪,辽北有谁会找自己?

一路走到门口,远远看到那立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齐思思,她来找自己干什么?

“林冉!”

齐思思已经看见了林冉,她高举着胳膊打招呼,让林冉不得不走过去:“有什么事吗?”

齐思思不正面回答:“我们,可以谈谈吗?”

林冉没有兴趣,皱眉道:“有什么事现在就可以说,如果是关于陆进淮的,我和他没有关系,你找我也没多大用。”

“不是他的事!”

齐思思抢答,她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洋装,还是不肯在这里说:“你下班后去影剧院,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又生怕林冉不答应似的,补了句“不来你会后悔的。”

“……行。”

虽然齐思思不可信,但是林冉也不关心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谈谈也好,把什么都谈开了,以后不要妨碍到她的公事就好。

另一边,齐思思看着林冉回去的高挑背影,想着自己的计划,慢慢攥紧了双拳。

下班后,林冉来到影剧院,这里平日里没有人,空荡荡的,连说话都有回声,只有一盏舞台灯亮在上面。

她看到了舞台上的齐思思:“到底什么事。”

齐思思没有理她,突兀笑了两声,“林冉,你知道吗?因为我的父亲,陆进淮处处照顾我,甚至忽略了你,我多高兴啊那时候。”

她似乎在回忆什么,表情透露着怀念和癫狂。

“那些误会,那些巧合,都是我故意的。”

她一把抓住林冉的手,眼里是狠意和决绝:“可无论我怎么做,陆进淮都不喜欢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是没别的事,我还要回去。”

林冉皱着眉头,齐思思的状态不太对劲。

“哈哈,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女孩轻勾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瞬,她猛然把林冉推向舞台正中央。

“只要没了你这个阻碍,他说不定就可以……”

同一时间,头顶传来一阵绳子掉落的巨响,林冉眼睛睁大,抬头看,剧院的舞台灯正飞速向她坠落而来。

跑,快跑啊……一时间腿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在吊灯要砸到她的那一刻,一阵大力将林冉卷到一旁,紧紧搂住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与此同时,重物落地的巨响几乎要震穿她的耳膜。

一侧,陆进淮慢了方忆文两步,只能先上去将精神不太正常的齐思思按住。

辽北公安局。

林冉拿着消毒酒精,神色莫名地看着龇牙咧嘴的方忆文。

“你说你,这么怕疼,那时候去救我……这么多玻璃渣子……”

“可如果我没及时赶到呢?”方忆文一改刚刚的嬉皮笑脸,他望着林冉:“你没事就好。”

林冉没好气的重重按下棉签。

“嘶……你擦药下手轻点……”

方忆文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心想,那种千钧一发之际,冲出去救林冉已经是他的本能。

“方忆文,谢谢你。”

方忆文对疼痛耐受很差,可是他毫不犹豫的救下自己。

林冉低着头,内心不知道什么感觉。

有个人会念着她,时刻为她着想。

她也不再是一个人对抗这个世界。

第33章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轻轻颤动,仿佛是风的不经意触碰,却引得室内两人同时侧目。

下一秒。

“林冉,你没事吧?”

陆进淮处理好公务就匆匆赶过来探望,看到的就是这么温情暧昧的一幕。

由于太过匆忙,他关心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才注意到办公室内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他的目光在林冉和方忆文之间来回游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林冉稍稍反应过来后直起身子:“我没什么事,受伤的是忆文。”

忆文?

陆进淮愣在那里,忘记了呼吸。

林冉现在对于自己,疏离的只有一句“陆首长”,逼急了才会叫他的全名。

而此刻,他喜欢的女孩正低着头帮别的男人温柔的处理伤口,还一口一个“忆文”。

失落和痛苦在心底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彻底碎裂。

“陆首长?你怎么了?”

看陆进淮站在门口不说话,林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是齐思思的事吗?”

在女孩的呼唤声里,他回神。

“齐思思被扣押了,之后的事不归我管,但你放心,法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毕竟还是恩师的女儿。

不闻不问,已是对老师最大的尊重。

室内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陆进淮下压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仿佛只要他在这,两人就不自在。

他深深看了眼女孩:“林冉,可以跟我来一下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夜月凌空没有多少星子。

公安局内的大院树下,车灯缓缓亮起。

军绿色的吉普车旁,伫立着两个修长身影。

陆进淮在车内摸索,翻出一个黑色的小盒。

他回头望进林冉不明的眼光,用没骨折绑起的左手把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女孩接过就要打开,却被一只大手按下。

陆进淮哑声问她:“林冉,你是不是真的要去南广?”

那天门内的对话,以及女孩平静无波的“那就去吧”,像是一根长长的钢针扎进胸口,每一寸的呼吸都随针疼痛。

她对辽北一点不舍也没有。

“你都知道了?”

林冉微微张大了嘴,这件事连她都是昨天才知道,陆进淮的消息居然已经灵通到了这种地步。

她丝毫没有怀疑,男人会做出偷听墙角这种事。

陆进淮不想破坏在她心里的正直形象,胡乱扯道:“听局长说的。”

“你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他还是不死心,想亲耳听到答案。

“是,南广我一定会去。”

林冉的声音坚定,眼眸里满是对未知挑战的向往。

“无论是调令,还是别的原因,我都不会长留在辽北。”

陆进淮听到林冉如此回答,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在夜色的掩护下显得格外苍凉。

“南广啊……那是个很远的地方。”

他低声呢喃。

仿佛是在劝说自己要接受这个现实。

一南一北,他再也见不到她。

“这盒子我拿错了。”

他的眼中藏下了难以掩饰的一抹哀伤。

又在车后拿出一个更大的盒子在林冉手上换过去:“这才是给你的礼物。”

礼物?

林冉这次终于把盒子打开。

露出一角。

那是一件叠的整齐的红色婚裙。

第34章

“我知道,这衣服你再见到可能会有些不好的回忆。”

陆进淮无言笑笑,林冉离开时偏偏把对她意义重大的婚服留下时,他就该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是彻底没有了位置。

“这是毕竟是你家人留下的,现在还给你……那天把这件婚服给齐思思穿来演出,对不起。”

这是一份迟到了五年道歉。

听完陆进淮的话,林冉陡然想起五年前,她离开时,最后是想要带走裙子的。

可那裙子上还沾染着齐思思的香水味,无时刻的不再提醒她失败的婚姻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反正她没想过再结婚,就当这婚服不曾存在过。

手上的盒子似有千斤重,她试图开个玩笑缓解氛围。

“这裙子还这么新,陆首长不会是偷偷给我换了一件吧。”

“当然不是。”

陆进淮知道女孩说的是玩笑话,但还是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所有的东西,我都保留的像新的一样。”

闻言,林冉更是说不出话来。

眼中莫名有了酸意,她偏过头去,不让眼泪流下。

那三年的付出就像是求到了一个结果。

她释然了。

等缓过来,她听到男人说。

“终归是我对你不住,以后你去南广要好好的。”

林冉也没想到,以陆进淮这种不依不挠的性格还会这么快就接受了她要走的事实。

她甚至还想过,再走之前再和他好好谈一次。

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陆进淮第一次在林冉的面上看懂了她的所思所想。

他咽下喉头的哽咽,用尽量平淡无谓的声音道:“也是在这段时间我才发现一件事,离开我的你会过得更好,原来一直都是我耽误了你。”

“你的身边还有更好的人,有他照顾你,虽然不甘心,但也没什么遗憾了。”

“林冉,希望下次见面,整个华国都能知道你这位大法医的名字,祝你幸福。”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然后,在林冉的注视下,拿着另外一个黑盒子,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林冉看着陆进淮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红色的裙子上,那细腻的纹理、柔和的色泽,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连压边都折的整整齐齐。

许久后,她盖上盒子,无声说了句。

“谢谢。”

另一边。

在确定四下无人后,借着昏暗的路灯,陆进淮把抱在怀里的盒子打开。

盒子里放着两枚银白色的戒指。

林冉离开的第二年,宋征北和一个小护士结了婚,那时他学着西方的流行,给自家媳妇买了一对戒指,说代表着一生一世不分离。

陆进淮见了,第二天就去买了当时那家店最贵的戒指,林冉出国后,应该也会喜欢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

在辽北见到林冉后,他无数次想把这戒指送出。

最后不把这戒指给林冉的原因,是不想看到她为难,不想再打扰她。

高大的男人蹲下身,把戒指从盒子中拿出来捏进手心。

他用手掌轻轻捂住眼睛,试图将那份悲伤藏匿于掌心之中,但泪水却从指缝间溢出。

最终他还是缓缓站起身,将两枚戒指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盒子,拿着它,坚定地朝着与林冉相反的方向走。

第35章

林冉和方忆文去南广的正式调令很快下来。

三天后,在和局里众人道别后,林冉走向了在院中停着的考斯特车。

由于在辽北没什么特别熟悉的人,方忆文就一直在车边等候。

看到林冉出来,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σσψ我还以为你以后不会回来,会和他们聊很久呢。”

林冉摇摇头:“时间不能耽误,我们走吧。”

“等等。”方忆文拉住她,指向院落里的一辆车旁:“不去和人家告个别吧。”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林冉看到了吉普车外站着的陆进淮。

但是男人的样子,没有半分要上前的意思。

见林冉望过来,他也只是挥了挥手。

女孩看见,也笑着挥了两下,然后对方忆文说:“不用了,已经说过了。”

就像正常人道别一样,除了挥手再见,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说。

陆进淮只是想要再送一下自己。

她明白。

两人上了车,周围的熟悉的景色慢慢倒退。

车上,女孩打开窗户,风吹动了林冉的发丝,她有些失神。

这下是真的要告别故土了。

方忆文痴痴望着林冉的侧脸,今天女孩换上了之前逛街他送的其中一条裙子。

他浅浅露出笑意:“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互扶持了,不过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是只有你。”

林冉的声音轻却认真。

“还有我的国家事业,我会永远为之奋斗。”

方忆文张了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林冉,我其实……”

“方师哥。”林冉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希望,我们永远是战友,时间证明,革命的友谊最长久,不是吗?”

话落,方忆文明白了女孩的话。

他没有多少失落,相反,还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男人眺望远方,开口道。

“那就把一切交给时间。”

……

十年后。

华国最大的医学交流会上。

林冉衬衫配着白大褂,胸口别着不少的勋章。

她的头发盘的一丝不苟,银丝边的眼镜后一双眼睛透出锐利的光。

进门后,原本还嘈杂的会议厅霎时安静。

然后陆陆续续上前围了不少人上来。

“林教授好,没想到您也来了。”

“林老师,关于前段时间我新修的一篇论文,我想和你请教一下。”

“林教授,您今年接手的那几个大案,我们都想了解一些细节,不知道你一会有没有空……”

“不好意思。”

方忆文拿着文件从她的身后走出:“各位老师,大会马上开始了,有什么话等会再问吧。”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场面。

有人道:“果然有林教授的地方就有方教授,这两人可是法医界最具代表的人……”

女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下。

台上发言人站定,在说完开场白后继续道。

“接下来请我们的的林冉教授为本次医学交流会上台致辞……”

在一阵惊雷的掌声后,林冉拿起话筒。

启唇道。

“大家好,我是南广第一法医研究所的创始人林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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